离开钱茈情的家,钟漠一个人在街上游荡,北京的夜就是这样,如果你不在酒吧里买醉,根本无法领略它的美。眼前毫无生命力的霓虹没有一盏可以照进他的心。很多时候,他曾以为自己就这样完了,内心里没有光亮的阴冷会伴着他离开这个世界。直到他们在北川重逢,即使隔着那扇大门,他都能感觉到钱茈情的气息。
看到她的那一刻,熄灭了很久的心灯,又一点点亮了起来。那才是他有温度,有心跳的新生活。他知道她有孩子,离过婚,甚至知道她前夫在驻外采访时中流弹身亡。可就是那一刻他竟然心里有些窃喜,“还好再重逢时,你单身而我未娶。”
从未如此庆幸!
不知不觉他又走到了以前跟钱茈情一起住过的公寓。分手以后他时常来到这里,却从来没上去过。只是站在楼下傻傻的张望,幻想着哪一天看到上面又重新亮着灯,然后他自然的上楼回家,推开门就能闻到钱茈情在厨房里做着他最爱吃的美食,他会从背后紧紧的抱住她,然后轻声说一句:“亲爱的,我回来了。”
分手,只不过是他们的一场噩梦。梦醒了,依然一片黑暗。
密码门锁清脆的响了一声,推开门,点亮里面的灯。三年前,他离开时摆放在门口的一双鞋,还好好的搁在那,一尘不染。看来外公家的阿姨还是会每周来打扫房间。
他穿过门廊,一直走到客厅,桌子上那部曾经被他摔坏的手机,周身缠着透明胶带,七拼八凑的躺在那里。它的下面压着一张白色的字条,上面写着一行漂亮的颜体字:“不负青春不负梦,不悔当初不渝心。”
许久没有人气的房间只要稍有声音就会像空谷回响那么悠长,钟漠的手机在桌面上嗡嗡了七八次,终于在第九次的时候他接了起来。
“找我什么事?”他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只手捻着白纸问。
“我听寒冷说你手受伤了,想去看看不能自理的你,省得你无所事事闷坏了自己,够兄弟吧!哪呢?”
钟漠勾了勾嘴角,轻轻吐出两个字:“我家。”
电话那端的白皓东忽然蒙住了,这个词他只在三年前听钟漠说过,语气也和现在这般嚣张。可是这三年里,他从没把自己住的地方称为“我家”!好像那里就是他临时落脚的地方而已。
挂断电话前,白皓东玩笑说:“洗好在家里等着,小爷马上就到。”
没几分钟门铃响了起来,钟漠光着脚走过去给他开了门,“你竟然知道是这里。”
“废话,没有智商还没有情商吗?”白皓东在门口转了一圈问:“你家拖鞋在哪儿啊?”
“我哪知道,以前都是她在摆放。你随便找找吧!实在不行就跟我一样。”
他又光着脚走回了客厅,收起桌子上的电话,把那张白纸叠的四四方方揣到兜里。
白皓东找到拖鞋,一路小跑滑到沙发边上,整个人栽到沙发里,“你还别说,过了这么久,这沙发还是一样舒服。”钟漠闪到旁边,拿起一支烟递给他。
“你手不行吧。算了,都回到这就别抽了。”
钟漠拨弄着打火机的转轴,一小株火苗轻轻一跃就点燃了里面金黄色的烟芯,“我今天又去见她了。”
白皓东猛的吸了一口烟,燃烧的火星迅速向上蔓延,留下一段长长的灰色。他靠在沙发上,轻轻吐出个烟圈说:“我早就猜到了。钱茈情就是你的心病。你呀,早晚被她折腾死。到时候我这个没人格的兄弟可不会替你收尸,非要对着你狠狠地说两个字‘活该’!”
所有的人都看得出钟漠放不下,偏偏她钱茈情要假装一切都已经过去。大概在别人眼里绝情都已经不能形容她的铁石心肠。可他们又怎么会知道她心里过不去的那道坎,当初明明说分手的是钟漠,她不过是不顾一切的给了他自由。
写过无数次社会新闻报道的钱茈情,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新闻里的主角。关于她被袭击的事情,第二天占据了各个媒体的社会版面。一时间舆论出现两极化,有人感慨媒体从业人员的不易,呼吁相关部门应该保护公众的知情权。当然也有人说她这是咎由自取,媒体和企业不是沆瀣一气就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一定是因为这家工厂没有投放足够的广告费,才把人家逼上了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