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离开以后,伊丽莎白把她到肯特以来简写给她的信都找到一起,仔细地读,好像要激怒自己同达西作对似的。
这时,门铃打断了她的思绪。完全出乎预料,达西走进房来。一进门他便问起了她的身体,脸上充满了焦急的神色。
伊丽莎白冷淡而客气地敷衍了几句。他坐下,一会儿又站了起来,在屋里踱着。伊丽莎白大惑不解,嘴上却一言不发。几分钟沉默过后,他激动地走到伊丽莎白面前说:
“我一直在挣扎,可根本没有用,我的感情再也压不住了。你一定要允许我告诉你,我多喜欢你,多爱你。”
伊丽莎白惊愕得不知说什么才好。她脸红红地望着他,心中充满疑虑。
达西将这种沉默看成是一种鼓励,于是立刻将他对她的感情统统说了出来。
他讲得很好,然而,心中的另一种情绪也被表达出来。同时,在某些敏感的问题上,他的矜持削弱了语言的表现力。他感到她出身卑微,觉得娶她是低就,以及妨碍他选择的门第观念,都很难使他将自己的爱表达出来。
尽管伊丽莎白对达西的反感根深蒂固,但是她很清楚,能够得到这个男人的钟爱是何等的荣幸;尽管她的意志没有片刻的动摇,但最初她仍然为他将遭到的痛苦感到难过。
后来,她的怜惜变成了忿恨,因为他接下去说的话具有侮辱的味道。她累了,但竭力克制着,以便在他说完之后心平气和地答复他。最后,他表示了自己的愿望,即她现在就要接受他的求婚。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很容易看出来,他并不怀疑可以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这种自信只能增加她的反感。
达西说完以后,伊丽莎白的脸色暗了下来,她说:
“如果我能感到欣喜,现在我应该感谢你。可惜我不能,我从来没有指望得到你的好感,况且你这样做又极其勉强。你告诉我,种种原因使你长期克制住自己的感情,现在听过我的解释,平静下来你是不会有什么困难的。”
达西盯着她的脸,又气恼又吃惊,从五官的一切位置都可以看出他的心绪是多么纷乱。最后,他强作镇定说:
“原来,这就是我有幸听到的所有答复!也许,我可以请教一下,为什么我竟受到如此无礼的拒绝?”
“我也请问一声,”她回答说,“为什么你要告诉我,喜欢我是违反了你的意志,这明明是存心羞辱我。如果我可被称之无礼,难道这还不能当作无礼的理由吗?不过,我还有其他理由。你以为有任何东西可以使我接受一个有意毁掉,也许是永远毁掉我最可爱的姐姐的幸福的人的求婚吗?”
这些话使达西的脸色大变,然而他没有打断她,她继续说下去:
“你在其中扮演的狭隘、不公正的角色是不可饶恕的。拆散他们俩,你即使不是唯一的,也是主要的一个,这一点你无法否认。”
她停了一下,只见他无动于衷地听着,丝毫没有悔恨的意思。
“你能否认你这样做过吗?”她重复了一遍。
“我不想否认,我的确尽我所能分开了我的朋友和你姐姐;我也不想否认,我为自己的成功感到高兴。比起我们俩,可以说我更对得起他。”
伊丽莎白对这番得体的言辞表现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她自然会捕捉到其中的意思,使她很难平息自己的感情。
“我之所以不喜欢你的原因还不仅如此。几个月前,韦翰曾经讲给我一个故事,听了这个故事,你的为人已经很清楚了”。
“你对那位先生的事的确十分关心。”达西用一种十分不安的声音说,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知道他不幸遭遇的人,难道会对他无动于衷吗?”
“他的不幸遭遇!”达西轻蔑地重复着,“是的,他的遭遇的的确确是不幸得很呢!”
“都是你干的,”伊丽莎白激动地大声喊了起来,“是你使他落到如此贫困的地步。”
“这么说,这就是你对我的评价,”达西一边喊,一边在屋里快步地踱来踱去。“我要感谢你的解释是如此的充分。不过,也许,”他停下脚,冲着她说,“如果我不把长期以来犹豫不决的原因坦诚地说出来,就不会伤害你的自尊,你也不至于对那些冒犯斤斤计较了。我对自己所表达的感情并不感到羞耻,它们是自然公正的。难道你指望我对你那些亲戚的卑贱感到欢欣吗?”
伊丽莎白越来越气,但她仍然尽量心平气和地说:
“无论你怎么说,怎样做,我都不会接受你的求婚。”
达西越发吃惊了。她继续说:
“从一开始,你十足的傲慢自私就使我铭心刻骨。认识你还不到一个月我就觉得,即使世界上的男人死得就剩你一个了,我也不会改变主意嫁给你。”
“你说得已经足够了,小姐。请原谅我浪费了你这么多时间,并接受我最良好的祝愿,祝你健康而幸福。”
说着,他匆匆地离开了房间。
伊丽莎白心乱如麻,再也无力支撑下去,她坐下来。伤心地哭了半个小时。她愈来愈难以相信,她竟得到了达西先生的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