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屋子的人屏息在纱帐外等候太医的吩咐,李太医亲自施针,肩上,手指,脚底板都扎了针,李太医抹了把汗,若是再不成,那就等着洗脑袋吧……
“呀,福晋发高热了!”秀溪的手放在温玉额上,看着温玉通红的脸颊,担忧不已。
李太医长长吁了口气,总算是把脑袋抱下来了,“十三阿哥,福晋发高热,只需用热与寒气相抗,相互均衡就可以了!”
见胤祥正深深望着温玉不语,李太医又道:“那下官先下去同门生们煎药了……”拔去温玉身上的针,李太医退出纱帐外。
又吩咐了屋里服侍的人把紧闭的门窗打开,通风散气,门一打开,门口抱着孩子的纭宁一双眼睛通红,焦急地等着,手里抱着的糯米团啼哭不停,哭声抽抽停停,似乎喉间卡了恶痰小脸憋得通红,小手紧紧揪着纭宁的立领,难受不已。
李太医赶忙上前,对糯米团查看一番,发现只是恶痰卡喉,吩咐门生按方煎一碗清热化痰的温性凉茶,退了下去。
“福晋,”纭宁抱着孩子快步走向内室,掀开层层纱帐,见胤祥静静地坐在床边,先是一惊,还未开口请安,胤祥已经伸出手要抱孩子,双眼有些通红。
见纭宁同样担忧,胤祥心中一缓,道:“太医说她只要热散了就好了,腿伤也一并要好了。”
纭宁闻言,捂住嘴无声地哭起来,“这就好了,这就好了……菩萨保佑菩萨保佑!”边念叨着。
“纭宁姐姐!”早已在法望寺受了惊吓的秀溪早已撑不住扑过去同纭宁一块儿哭了起来。秀菱揪着眉望着抱成一团痛哭的两个人,双眼通红。糯米团看着大人哭,自己哭的更加凄厉,还伴着咳嗽,胤祥边哄着边暗着急。
“好了!这样算什么样子,福晋还好好躺着呢!瞧你们把小格格吓的,爷看了心里也不好受,福晋待会儿就醒过来了,我们也该叫厨房备些清淡的小菜和稀粥,等福晋醒了就能吃,免得饿了肚子!”秀菱先回过神来,跑过去低声对纭宁她们道。
肚子微显的纭宁此刻母爱正浓,闻言抬头看见快抽搭过去的糯米团,道:“秀菱你们去备着粥菜。”又对胤祥说:“十三爷,小格格这是饿了,还有想福晋了,我先弄些羊奶喂小格格喝,哄她先睡,等福晋醒了再抱过来!”
胤祥看了看安静躺着的温玉,将糯米团交给纭宁,把温玉身上带着的帕子取下给糯米团擦了擦眼泪,也许闻到娘亲的味道,糯米团抓着帕子不放,哭劲缓了缓,却仍旧是哭。
等纭宁等人退下后,胤祥脱下鞋,穿着官服抱着温玉发烫的身子并睡,一手捕捉到温玉的一只手,轻轻捏了捏,“傻瓜,你若不想我娶,我便是舍弃一切我也不会娶,我最怕失去的只有你。”
四阿哥府内
“曾格,我还真是要恭喜你了。”四阿哥笑容可亲。
曾格一愣,跪下道:“微臣不敢!不知四阿哥要恭喜微臣何事?”
“你不必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你的女儿都快是我弟妹了,你,我自然得好好款待的,起来。”四阿哥仍旧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曾格心中暗惊,仍是跪着,“微臣不敢,四阿哥息怒,不知四阿哥盛怒究竟所为何事!”
“老八就是这么让你邀功的么。你甘心只给你女儿配一桩婚事,就把你立下的大功记过了吗?”四阿哥敛笑,沉着脸道。
“微臣不知四阿哥在说什么!”曾格仍旧不改跪姿,甚至额贴青色的石砖,做五体投地之姿。
四阿哥一个旋身坐到桌案前的太师椅上,面不改色道:“皇阿玛最恨的就是皇子私下结交大臣,但虎毒不食子,就算知道了也只会把这账记到你们这些大臣头上,你们拼了老命保下的一切就会在那么一瞬间化为乌有。”
“四阿哥良言,曾格一定谨记。”曾格仍旧是不卑不亢的模样。
“你女儿还在法望寺。”曾格闻言微抬起头,道:“四阿哥,那可是十三阿哥的侧福晋。”
“圣旨没下,就什么都不是。正巧,李卫刚好奉了贱内的令去法望寺捐香油钱,我便吩咐他去办了件事……”不等四阿哥说完,曾格已经迫不及待急急道:
“是八阿哥让微臣的贱内告诉小女去法望寺上香,微臣不知道小女会刚巧不巧碰到了十三福晋,而且十三福晋身子骨不好,这忽然的事,四阿哥怎么能把气撒到我们这些按吩咐办事的人身上!”
不料四阿哥连眼皮都没掀一下,道:“听宫里的人说,佐领大人的爱女今日寻了宫里的画师去画画。我怎么记得,有位格外有名的画师在佐领大人您府里坐馆呢?”
曾格抬起头,听着四阿哥波浪不兴的语气,心弦绷得紧紧的,“是,微臣府中已有一位画师坐馆,但这位画师擅长水墨画,而宫中画师擅长华丽的繁花图,小女兴许是好奇,遂……”
“那为何宫里都传遍了说您的爱女找了人去画现十三福晋的画像呢?”四阿哥笑着抬起头,神情里是居高临下的蔑视,这样的藐视让曾格有些自惭形秽,却无言以对。
“明知人伉俪情深,身负重病,却还要前去刺探一番,还在回府的路上大方阕词说这十三福晋恐怕不行了,她这是要去做继室!”四阿哥想着,笑意更深。
曾格闻言,却渐渐虚脱,先前正义凛然的气势全然不再,“请四阿哥饶过小女!小女还小不懂事才会口出狂言!”
“原谅,要去和十三阿哥和十三福晋说,”四阿哥一顿,眼神一暗“为何让我原谅你女儿?他们的家事,与我何干?”
四阿哥近乎自言自语的对白,让曾格如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般一头雾水,“四阿哥?”
“回去,让你女儿好好呆在家里等着嫁人,这节骨眼,多少人盯着你,别人问起今天的事,你知道怎么说。”说完,转身进了内室。
曾格一愣,高声道:“微臣,谢四阿哥提点!”
等到温玉悠悠醒过来,已经是圆月高挂天际的时候,温玉望着杏色的床顶,静静无声,右手忽然被人握住,待她一个激灵回望时,胤祥也正静静望着床顶。
“你醒过来了,饿吗?”胤祥望着床顶,好像床顶才是他最深情的对象。
“你娶她吧,”顿了顿,温玉回过头看身侧的胤祥,俊逸的鼻梁挺拔地立着,以后,还会有另一个女人这么望着他,“我知道,你没办法做到自己为自己做主。”
话尾刚落,温玉只感到此时右手铮铮地痛起来。听着身侧最爱的女人风轻云淡的劝慰,胤祥心上仿佛被千万的利剑狠命插入。
他除了紧握她的手,什么都不能做,他有他的骄傲,却无处可依展现,他没办法做他想做的任何事,他很清楚,她也很明白。
胤祥侧过头,看着温玉泪盈于睫的双眸,“跟了我,不如跟了四哥……”温玉闻言,集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我太没用了,”胤祥伸出手,轻轻撩开她的发丝,“四哥能够用另一种方式保护你,而我不能,如果当时我不那么冲动,你现在,应该会很安乐。”
“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温玉撇过头,微微哽咽。
被子微动,手被一带,后背一暖,温暖的身躯依偎上来,“但是回不去了,那我就尽我所能让你安乐,玉儿,娶了她,我不碰她。”
“不行!”温玉顶着红彤彤的鼻子回过头,带着浓重的鼻音啜泣,“这不行,皇阿玛一定会知道……”
“那就新婚之夜后,让她守空房!从今往后,我只在你房里过夜,就算百官齐齐上奏说我独房专宠,我也非这样做不可。”胤祥轻轻抹掉莹玉般光洁的脸庞上缀连的泪珠。
担忧、委屈、愤悔、不甘一切负面的情绪尽数跟着眼泪流了个一干二净,温玉窝进胤祥怀里,哭了个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