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悄然屹立着一株俏丽的红梅,温玉漫不经心地裹紧了身上的狐裘披风,转眼,她就快要迎来新的一年了。这一年里,她获得了糯米团,失去了守护她的人。
“小姐,这是四爷命人送到府里的缎子……”纭宁有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四阿哥总是源源不断地给她家小姐送暖炉、狐裘、锦缎……
真怀疑这四阿哥对自己的福晋有没有对她小姐这么好,若她家小姐没嫁给十三爷,她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让小姐嫁给他……糟了!又想起姑爷了!
纭宁回过心神,旁边的李卫正静静的站在她身边,拜温玉所赐,纭宁和李卫夫妻俩见面的时间更长,次数更多了。
“别看了,伤神。”四阿哥低低地说了一句,边低头抿了口茶。
温玉仍旧痴愣地看着红梅,“你说,为什么红梅每到冬日就只有她一人独自绽放呢?”手边不停地修剪着红梅。
胤祥唯一一次来信,是冬节那会儿。写的内容也很简单,寥寥的四个字——“安好,勿念。”把她的心毫不留情地扯开,她似乎都能感受到鲜血的温度砰跳的次数,一次又一次,一次再一次。
他潇洒风流也好,迷倒万千少女也罢,就算她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女子也可,她不再奢望得到他的怀抱,不奢望他能够温柔地笑看着她,她也只不过是简单地希望看到那不羁如他一般的字。
那日寒风正起,温玉恍恍惚惚地将要进入睡梦中,小图子跌跌撞撞地来禀报,说有西北兵场那儿快马加鞭来的信,她只穿着单薄的睡衣,赤脚跑过覆满白雪的院子到厅里,送信的士兵风尘仆仆地站在厅中,脸冻得通红,看到她先是一愣,再然后没来得及请安手中的信就被披头散发、穿着单薄、双脚冻得紫红的温玉夺走。
纭宁揉着眼睛赶到时,温玉正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的封袋,脸上洋溢着许久未曾出现过的笑容,却在一瞬间,让她来不及反应的一瞬间,僵硬、惨白、绝望最后当着她的面无力地瘫倒在地。
纭宁想起当时的情景仍旧是心有余悸,太医蹙眉替她小姐把脉,如树皮般皱巴巴的脸揪在一起,恨不得粘在一块儿一般揪在一起,随后抚着胡须叹气,
“福晋小产后虽保养得宜,可今日一看,便看得出精力衰竭、血气不足,老夫把脉时,脉象也是一团杂乱,现在福晋的身体同一般同龄女子相比……恕老夫直言,要弱十分!不过倒不是难题,只是现在弱罢了。福晋原先的体质甚好,加上福晋正当妙龄,要恢复过来也不是难事,只要福晋心无杂念、心情保持开朗、准时用药,假以时日便可更甚从前了!”
“每种花都有它们的节气,例如你那宁寿宫后边的海棠,不到春季它是绝不会开的,自然的,红梅在冬季开放,便只它一人绽放了。”
四阿哥倒也有闲情逸致陪她闲唠嗑,他自然是有的。在她昏迷了十日那段时间里,他每天都来看望,虽然表面上说是替他十三弟看望的,可纭宁很清楚,这四阿哥对她小姐,绝对不比胤祥对她小姐差!甚至有增无减!
“你怎么又送这些东西过来,不怕害我被浸猪笼么?”温玉忽然笑看了绣着海棠的缎子一会儿,对四阿哥说道。
四阿哥却看向门外道,“陪你到八角亭里头坐坐吧,此时雪不大,甚是赏雪的好机会。”
“好。”
温玉低着头捧着精致的暖炉捂在怀里,目光看向庭外被冻成地面一般平整的湖,喃喃道:“原来看似不曾改变的东西,已经变了。”
“你怕么?”四阿哥忽然问道。
“怕什么?”温玉也很疑惑冷面人忽然这么问,冷面人是她心里对四阿哥的称呼,她十日后醒过来见到的,便是这张毫无温度的脸,可是那个脸上布满了焦急,下巴也是青色的胡渣,看起来比她更像是个血气不足的病人。
“浸猪笼。”四阿哥背着手背对着她,看向湖面,良久吐出这三个字。
“扑哧!”这是温玉自胤祥离开后的第一个笑容,发自内心的笑容。
温玉毫无顾忌哈哈大笑起来,她还以为这个玩笑只是个过渡句,一刷就过了!没想到这四阿哥冷不丁就翻出来说,还冷着这张脸说,还真是够趣味!
“笑什么?”他还真是不明白,刚才还没什么表情的人就忽然大笑起来,他说三个字很好笑?
温玉平复了一下,可是胸内又是一阵翻山倒海,不一会儿又乐呵地大笑了起来,断断续续道:“我怕什么?我还能回去呢!”
四阿哥正不解她这句话,开怀大笑看似已经云开见日的人,却哗啦啦地边笑边哭了起来,若不看脸上的液体,是人都看得出这人很开心,可是一看到她脸上止不住的液体,所有人的心都会跟着揪起来。
包括四阿哥,她没有捂嘴,半咧开嘴笑得满脸通红,可是眼泪却像不属于她似地不断下涌,她在这里生活了六年!她差点忘了她到底是什么人!她来自二十一世纪!是现代人!
她不属于这里的。回去?回去只会让她更加痛苦,不是怕死,也不是怕回到现代连自个儿爹娘都不认得,而是怕再次碰到那冰冷的水,她就又会想起,在她痴愣着想要回到自己的世界一步又一步踏进冰冷的溪水里,让溪水一点一点地漫过她的脚、脚踝、小腿那个瞬间,胤祥气愤地将她拽回去,搂着她吼着她以及把他削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的场景。
泪水里仿佛也记忆了她所记忆的所有记忆。有个人,略带不羁地带着她潜出自家后门,又带着她理直气壮地偷了人家的马,不由分说地把她骗到深山野林里,把不会上马下马的她独自扔在马上,又笑着调侃她,气的她把兔绒的帽子狠狠砸到他身上。
她喜欢他的,从他带着她偷马那一刻,当他搂着她顶着寒风带她到他心灵最深处时,她就已经喜欢上他了,不深不浅不咸不淡,是刚刚好的眷恋的感觉。
在那个只看得到四方的天四方的地的皇宫里,她想着的念着的盼着的,无不是他。她还愚蠢地为自己编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借口,以为在深宫里他是唯一的一根救命的稻草,唯一的一缕四方天地的阳光,却不知道那只是一个个渺小的她所编出的借口。
唯一的最为珍贵的救命的稻草是太后,唯一的一缕四方天地的阳光是歌舒,她只不过是盼望着期望着想要见到他,所以才会她在前边找他在后边追,原来从以前到现在,他们就已经绕着一个圆,互相追逐却早已互相眷恋。
看向一旁的四阿哥,那自己曾一度徘徊过的人,又算是什么?为什么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六年,她非但没有感觉到任何六年已过的迹象,反而是在原地一般迷失了自己。
“别乱想了,有空就去看看你四嫂吧。”四阿哥感受到她的目光,心猛地一扯,痛无声地蔓延开来,还真疼!
温玉起身上前,“你回府吧,我也跟着你一块儿去。”
四阿哥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默默的背对着她赏了一会儿雪,再缓慢道:“你没了他就像鱼没了水一样,没法存活了是吧。”
不等温玉反应,他早已叫来远处静候的苏培盛等人,“让人府里的人先准备准备,十三福晋要去看望四福晋。”
“喳!”四阿哥刚转过身,苏培盛仿佛想起什么似地又追问了一句,“爷,李卫需不需要一道儿先回去?”
四阿哥看了一下旁边的人,温玉眨了眨眼道:“能让他多待会儿么?纭宁和他许久未见,夫妻俩总有许多心底底的话想和对方说。”
“福晋都开口了,奴才又怎敢不从,福晋不必客气。十三爷同我们爷有如亲兄弟一般,十三福晋您的吩咐,奴才也定是万死不辞……”苏培盛可能是太监的本能启动了,正想好好拍拍温玉的马屁。
“苏培盛。还不快去。”“喳……”苏培盛见势,打了个千儿一溜烟跑开。他怎么一得意忘形就忘了他们家的爷是个百冷成冰的人呢?不过他们爷一见十三福晋就融了这倒是真的!
“呃……”四阿哥仿佛也感到有些尴尬,温玉则是看着他窘迫的样子憋屈了会轻笑开。
两人默默相视而笑,之后四阿哥走在前边温玉跟在后边,距离不远也不近,可是却十分安静,她看着他的背影,暗想那便这样吧,负一个人总好过负两个人。
刚从马车上下来,远远地就飞来一个俏丽的秋色身影,接着隐匿在四阿哥怀里。
“爷!”此人她从未见过,声音也是从未听过的酥软,在她见过的所有女人中,如果说歌舒的声音舒服、青吟的声音淡漠、依澜的声音柔美、芙蓉的声音清亮柔和,那她便是娇弱酥心!
单单一个字就能把人的心给深深吸住,就是她埋在四阿哥怀里,她实在不知道长得如何,会不会污了这么好的声音,意料之中——不会。
只见四阿哥淡淡地唤了一声,“芜然,不许在外人面前放肆。这是十三福晋。”这时他怀里的芜然才莞尔俏皮地抬起头在他脸颊边一亲,扭头看向温玉。
两人彼此都是一愣,这是怎样的一张脸啊,不似八福晋那般美艳、不像芙蓉那般出尘、也不像依澜那么淡然,那是一种集万千美貌于一身的美,是摄人心脾的美。
暂且不说她五官精不精致,可她的五官拼凑起来却是毫无缺陷的完美!一颦一笑间无不是她的娇馨,她高傲地抬起下巴却不会像八福晋那般盛气临人反而有了分嗔怪的意味。
“给十三福晋请安。”芜然也收回心神向温玉行礼,旁边的纭宁见状立马福下身,“给年福晋请安!”
年福晋?!等等!温玉略微瞪眼望向前边正准备起身的人,年福晋?年羹尧是吕爷,那她又是谁!?
“福晋?”年芜然有些讶然,怎么十三福晋见她竟然是这副怀疑的模样?!
“臣,年羹尧参见四阿哥!”温玉猛地看向声源,年羹尧恰巧也看向她,先是一愣再是恢复淡然,朝着她行礼,“臣年羹尧给十三福晋请安。”
“起吧。你随我到书房,芜然,你带着十三福晋去看福晋。”随后四阿哥深深地看了温玉一眼,似要把她的模样刻在心底一般,再转过头,往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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