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甜蜜之事，发生后的一周里，沈晏与素问却是聚少离多。沈老爷身体仍未痊愈，是以这几日沈晏都十分忙碌，而素问这几日也是宴席不断。
一大早，沈宅便响起了，沈老爷数落沈晏的声音。沈晏坐在床榻边的矮凳上，听着这久违的数落声，面上带笑。而沈老爷就是见不得，沈晏这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数落便升级成了训教。沈晏只得告饶，从青依手中接过药碗，并嬉笑道：“爹，看你有精神训我，我心里高兴。”
青依站在床边，亦是跟着笑出声来。沈老爷抬眼，瞪了眼犹在欢笑的两人。端起药碗，一扬脖，便将黑黝黝的药，灌下肚。接了青依递来的布巾，将嘴边的药渍抹净，口中尽是苦涩的滋味，沈老爷不禁抱怨道：“这疯老头，定是给药里多加了黄连，这么苦。”
沈老爷与冯大夫两人已相识多年，关系却是奇妙。若说关系好，可两人一见面，便互掐，互不相让。若说是差，也不尽然，两人相识数年，未曾断了联系，彼此又甚为信任。
沈老爷这话音刚落，屋外便传来，老翁嘲笑的说道：“哼，沈倔头你说你都半百的人了，还怕苦，真是羞人。”只见沈博冽搀扶着一位，两鬓斑白，后背微驼，精神奕奕，目光清明的老翁，走了进来。
听到那话，沈老爷便知来人是谁。沈老爷不耐烦道：“博冽，这疯老头能自己走，不用扶他。”冯大夫闻言，瞥了沈老爷一眼，冷哼道：“年龄长了，心眼反倒小了。”闻言，沈老爷喘着粗气，显然是气极。而冯大夫说完后，便悠然的坐在沈晏让开的矮凳上。
冯大夫面上露出，和蔼的微笑，与小一辈的三人寒暄一阵。便执起沈老爷的手，为其号脉，片刻后，冯大夫语重心长道：“沈倔头，你这年事以高，忌焦忌燥，万事要平常心。别像炮筒一样，一点就炸。”
将手腕抽出，沈老爷不耐烦的挥挥手，说道：“我就这脾气，大半辈子了，改不了。”
闻言，冯大夫嘴一撇，出声讽刺。两位年岁半百的老人，你来我往，又是逗了半响。而三个小辈，只得陪在一旁，想笑又不敢笑。
许是上了年纪了，半响，两位老人便精神不济。冯大夫，望着沈博冽又叮嘱了几句，又惹得沈老爷不满的抱怨。而不与病人计较，便是为医者的医德，故而冯大夫，便只是颔首示意，然后起身告辞。
沈晏主动请缨，将冯大夫送回医馆。便是想讨要一副安神的药方。冯大夫侧头望了眼沈晏，问道：“你那朋友什么症状？”沈晏忙答道：“食欲不振，头晕乏力。”冯大夫淡淡笑道：“这症状很是普遍。再想想有没有别的症状。”
略思考，沈晏想起前段时间，似都能嗅到些，呕吐的味道，故而答道：“胃口浅，经常会吐。”闻言，冯大夫挑眉道：“哦？既是这般。你那朋友若是男子，我劝你还是带他到医馆，号个脉，也好仔细看看是怎么回事。”
见冯大夫止了话音，沈晏急忙问道：“那若是女子呢？”冯大夫，别有意味的望了沈晏一眼，答道：“还能是什么，怕是有喜了。”沈晏万万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不由自主惊讶的重复道：“有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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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沈晏出了医馆，仍是处于震惊之中。
心中各种思绪翻涌，疑窦横生。若素问真的有喜，那这个孩子，是谁的？
这个问题盘旋在沈晏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两次发生关系，皆是在沈晏醉酒的情况下发生的。第一次，沈晏虽是记忆朦胧，却也能确定，与他共度良宵的素问，仍是处子之身。那么，这个孩子便有可能是自己的。
孩子？这个问题对沈晏的冲击很大。沈晏从未曾想过，自己未及弱冠之年，便成家立室。虽不愿承认，但沈晏自己便还是孩子，故而对沈晏来说，现下拥有孩子，便是遥不可及的事。
因为未曾料到，所以现下显得有些措手不及，但在沈晏心中，并不抵触这个孩子。甚至有些期待，将尚在襁褓中孩子，抱在怀中。
沈晏并不知自己是怎样回到家中的，待回过神，沈晏已经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沈晏望着家中庭院的，一草一树，这些皆是已故的沈老夫人，在怀沈晏的那年，亲手栽下的。便是希望，这花草能够见证沈晏的成长。
而这些花草，代替娘亲陪伴着沈晏成长，所以沈晏从未觉得，自己缺失过母爱。透过家中的每一样事物，仿佛都能看见，当年娘亲怀着自己的时候，是怎样的美丽和慈爱。
而现在，沈晏也即将成为人父。心中渐渐涌现的喜悦期盼，代替了彷徨不安。待思绪安定下来，沈晏已在心中暗自做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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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阁，歌舞升平，不问人间疾苦，有钱便能得到享受。无论是在什么时候，这里都是都是一如既往的喧闹。楼外的男人，削尖了脑袋，想要进这安乐窝；而楼里的女子，又有多少人，卖笑卖艺，只为了能离开这安乐窝，摘下艳名，还自己的清白身份。
待沈晏匆忙赶到，牡丹亭时，素问的房里已是人去楼空。问了许多人，皆是不知情况。沈晏着急坏了，就怕素问是出了什么事。猛然间，见到伺候素问的丫鬟小碧，披着轻纱，正与人对弈。
沈晏已顾不得许多，忙冲进去，向客人告了声罪，便将小碧拽出了厢房。小碧惊呼一声，起先奋力挣扎，待看清是沈晏之后，便顺着沈晏的力道，出了厢房。反倒是，正与小碧对弈的客人，瞠目结舌的看着这一幕，显然还没弄清楚情况。
小碧看着沈晏焦急的模样，心下明了，定是为了素问之事。小碧望着沈晏的双眼，这双眼中满是焦急，担忧和些许懊恼，却全然没有一丝怀疑和不满。
虽然他的这份情，未曾属于自己。虽然早已舍弃，对沈晏爱恋的心。但当再次望着，那双真诚透彻的眸子时，小碧仍是无法控制，心中那份眷恋。
深情难，断情更难。
站定之后，小碧抢先答道：“素问离开百花阁了。”沈晏双目撑圆，显然是惊讶极了，伸手紧握小碧的一边肩膀，沈晏不信的重复道：“这不可能？”
身体中似乎有个声音在悲鸣，为什么你总是这般在乎她，却无法睁大眼，看清真正与你亲近的是谁？得不到的痛苦，在小碧心中发酵，并慢慢变质，最终将在那纯洁美好的爱恋中，参杂了哀怨、不满、与伤害。
勾起一丝冷笑，小碧讽道：“素问未曾签死契，怎么就不能赎身了？”沈晏狠狠皱眉，为小碧讥讽的语气，更未曾想有一天，素问会不告而别。沈晏心中激动，眸中更是翻云覆雨，手下用力便失了控制，待小碧痛呼出声时，沈晏方才察觉。
松了手，沈晏占将心中惊疑压下，忙问道：“那她去了哪里？”
小碧用手捂住，被沈晏抓痛的右肩，冷声道：“这天下，男人千万，我怎知，她去了哪里？”这话说的是有些重了，但仍比不过右肩的疼，更抵不了心中的痛。
闻言，沈晏已是极怒，但身为男子的修养，迫使他将怒火压下。他回身便走，竟是不想再看小碧一眼，仿佛她是什么腌臜的东西。
小碧亦知，今日一别，怕是再无相见之日。许是知晓这便是终结，不甘在小碧心中翻涌。
小碧上前一步，大声说道：“沈公子真当以为，那两晚与你共度之人是素问？”闻言，沈晏猛然回身，襦衫浮动，带来一阵烈风，像是将空气割裂开来，正如襦衫主人，煞气全开，面色如鬼，凶狠万分。
沈晏大步上前，俯视小碧，压低声音呵斥道：“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小碧显然从未见过沈晏这般模样，一时间百感交集，身子微颤，泪溢出眼眶，顺着颊边，缓缓滴落。
而小碧身子微颤落泪的样子，犹如一道惊雷，在沈晏的脑海中炸响。那两夜，那女子也是这般，微颤落泪，沈晏虽已记不清女子容貌，但她微颤落泪的模样，却让沈晏记忆犹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