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若时光,仅停留在,那支独舞,那首箫曲,或那抬眸嗔笑,便是最好。然而,时光若不是追着人跑,便不会有时光易逝这句话了。
那之后,沈晏花了重金买了素问的花牌,甚至推却了其他女子的相邀,便只是为了能与素问相处片刻。而现今的素问已是百花阁炙手可热的新星,故而得以一见却并不易。许是得素问青睐,沈晏亦有幸再睹国色天香。
沈晏本只是因一舞的惊艳,对素问颇为欣赏。待浅酌畅聊之后,沈晏发现,素问并非徒有其表。虽说不上是博学多才,却也是精通诗书。最难能可贵的是,素问的见解犀利独到,才识胆略,亦不输于男子。
数月之后,素问如愿荣得牡丹阁主之雅名。这其中断少不了沈晏的功劳。
而与素问深交之后,沈晏便被这朵国色天香的牡丹花,迷了心智。而素问待沈晏也不同于常人,每与沈晏对饮时,素问常言,自一夜成名之后,恩客络绎不绝,但唯有与沈晏对饮交谈时,最是舒畅惬意。
沈晏虽面相风流,实则心如琉璃,真诚且坚毅。若是认定,便是敞开心胸,掏心掏肺,加之那段时间,因得素问的青睐,沈晏在心中已将两人引为知己。
故此,沈晏更是觉得,天高地广,云卷风舒,意气风发,神清气爽。这长安城最美艳的女子,心念着自己。想来凡是男人,这一刻,当也是如沈晏一般。
听到沈晏这般叙述,沈博冽冷哼一声,对于沈晏的话,深表不屑。沈晏抬眼,看向沈博冽,怎会忘了,坐在自己面前的大哥,便是如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一般的人物,自然不屑于沈晏的心态。
待心灰意冷之后,再回首看去,沈晏无奈的勾起唇角,扯出一丝苦笑,自嘲道:“现下想来,那时年少轻狂,又自命不凡,竟以为她对我有情,只钟情于我一人。才是真正的愚蠢。”
见沈晏神情略苦,而沈博冽又不善安慰他人。故而端起茶杯,抿了口热茶,待沈晏自己调整情绪。听到茶杯与茶座的轻击声,沈晏抬头,见大哥神情沉稳。待放下茶杯之后,抬眼回望,大哥面色虽冷,眸光却是温暖。
情有多深?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情有多浅?未曾是唯一,经不起消磨。
前一刻,爱不得的心灰意冷,被大哥眸中的暖意,缓缓冲淡。为得不到,而失意痴狂,那是何等的任性,沈晏做不到,亦没有资格这般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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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打起精神,略思考之后,沈晏接着叙述。恋爱中人的智商,总是会直线下降。沈晏便是其中翘楚,每每得了什么新鲜玩意,沈晏总是耐不住,想与素问分享。
一日,晨起之后,沈晏手捧前些日子,从友人那里淘来的翡翠牡丹,哼着小曲,一路遛弯,来到百花阁。晨起,天虽已明朗,但百花阁才刚刚歇息。故而这会儿,是大门紧闭。这却难不倒沈晏,沈晏矮身从侧门进去,未惊动任何人,想来已是甚为熟稔。
沈晏穿过,水榭琼楼,来到牡丹亭,一路上冷冷清清,姑娘们还未起身,便只遇见几个打杂的丫头和小厮。时间尚早,沈晏不便上前直接打扰,便停下脚步,寻思着,让丫头去看看素问可是起身。
“咯吱”一声,素问房门打开,只见一男子,匆匆忙忙的踏步而出。男子左右窥视之后,将凌乱的衣衫稍加整理。见四下里,只留些打杂的丫鬟小厮,从容一笑,缓步离开。
因沈晏所站之处,前方树立着一小排青竹,是而男子并未瞧见沈晏。而沈晏本一心盯着素问房间,自然看见了男子。只是,眼前青竹阻了沈晏视线,故而沈晏并未看清男子容貌,却觉得男子身形甚为眼熟。
狠狠地攥紧了手中翡翠,沈晏心中思绪万千。沈晏拿出银子交代丫鬟,勿要将今日自己来过之事,说与姑娘听。交代之后,沈晏便回身离开了。虽不愿猜忌,但今日所见,令沈晏心里不甚痛快。
其实无论是谁,眼见有陌生男子,进出心爱人的房间,心中定是疑窦横生,百般猜疑。只是若两人,身份毫无差异,情感对等。这种猜疑,定然无法动摇,彼此之间的信任。而素问青楼美姬的身份,在这一刻,动摇了沈晏的信念。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当官无信。这种固有的思想,已是根深蒂固。纵是有爱,也无法无视,所谓的身份。
沈晏不喜逃避,无论是怎样的事,唯有积极面对,方才是正途。只是不凑巧,沈老爷突然发病,沈家上下,忙做一团。沈宅、酒铺皆需要人照看,沈晏实在不忍大哥,日日辛劳,而自己花天酒地。故而挑起了,本应该自己承担,却被大哥揽在肩上的担子。
待沈老爷的身体好转,已是过了五日。那天的事,已被沈晏忘怀。而一日,友人相邀,沈晏盛情难却。得了沈博冽的许可,沈晏便随友人来了百花阁。而沈晏喜好牡丹的事,在友人之间已是传开,众人请了素问到场,原是想两人关系要好,算是投其所好。
素问今日,一袭青衣,略施粉黛,姿色天然,增娇盈媚。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美人轻笑,敬酒以罚来迟,纤纤素手,执起酒杯,仰颈一滴未留。
沈晏看素问喝的有些猛,便伸手去挡,美人嗔笑躲避,连饮三杯,引得满堂喝彩。沈晏面上亦是畅快的笑,心中却知美人今日,心情并不快。素问虽是言笑,但笑意未进眼底,对沈晏的态度亦是冷淡疏远。
酒喝得有些猛,素问未坐多久,便不胜酒力,已是醉颜微酡,便告醉离习。
沈晏心中挂念,又坐些许时间,以小解之名,沈晏出了厢房。漫步到素问的厢房,便见丫头端着水盆,进进出出。沈晏拦下一位丫鬟,疑问道:“这是怎么了?”
丫鬟见是沈晏,微撅着嘴,声音中颇为不满道:“真是好久都没见沈公子了,可是把我们家姑娘给忘了。”闻言沈晏惊疑道:“我不是捎了口信给姑娘,说我近几日家中有事,不能来看望。”
丫鬟抬头望沈晏,见沈晏未曾说谎,面上也是万般疑惑,丫鬟声音踌躇道:“未曾有人,带来公子口信呀。哎,姑娘这几日身体不适,总是食欲不振,还时常头晕乏力。又一次差点晕倒,可是吓坏我们了。”
听素问的病情,还是十分严重,故而沈晏焦急道:“可是请了大夫?”
丫鬟点点头,但眉心仍是微蹙,忧声答道:“请了,大夫说,是因为太累的缘故,开了一副安神的药,但是姑娘喝了,并未起太多作用。”丫鬟正说着,屋里响起传唤的声音,丫鬟颔首示意之后,便端着铜盆,跑进厢房里。
沈晏实在放心不下,抬步走进了厢房,定要看看素问,才安心。
屋里点着香薰,很是好闻。沈晏进屋,见素问斜卧在床榻之上,长蹙减翠,瘦绿消红。皓腕素手,轻抚胸口,犹在喘息,一脸的病容。美人眸微睁,见来人是沈晏,便唤丫鬟为沈晏准备椅子。
素问未起身相迎,见沈晏坐下,也未言语,只是盯着手中秀帕。思及方才,宴席上素问的冷淡,沈晏便知,美人定是恼了自己。朗声笑道:“姑娘误会沈晏了,近几日家中有事,沈晏不便前来,遣人留话给姑娘。现下看来,姑娘定未曾收到,沈晏留言。”
闻言,美人这才抬眸,望向沈晏,见沈晏神色坦然,全然不像说谎的模样。美人嘴角勾起,一双凤眼,痴缠的望着沈晏,嗔怒道:“不是因为,晨起时见有男子从我屋中离去。”美人刻意将话,说的暧昧不清。
这时沈晏才算明白,原来美人当自己,因误解不告而别。沈晏淡然一笑,问道:“那日之事,想来是我看错了。”
美人用凤眼,斜了沈晏一眼,笑言道:“这几****身体不甚好,便请了大夫看诊。那日便是药童,为送药而来。”
原来如此,沈晏心中暗笑,自己竟妄作了小人,平白猜忌。是以,微微一笑,欲将此事带过。
现下熏香的味道,已渐渐淡去。沈晏,鼻子甚灵,不久便闻到股异味,轻声问道:“方才可是吐了?酒多伤身,你现下身体不好,便不要那样猛地喝酒了。”
未曾想,便是特意熏了香,沈晏还是能闻到,素问拿帕子掩嘴,笑的前仰后倒,并道:“不愧是酒师,这鼻子比狗儿的还灵。”
见素问还有心情调笑自己,沈晏便知,现下美人,已是开怀。那一场误会,并未影响到两人之间的情谊。
只是,万事我们料得到开头,却未曾想得到结果。本以为,君当做磐石,妾当做蒲苇。磐石无转移,蒲苇韧如丝。却原来,磐石非己,而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