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句话,三人的反应各不相同。方毕华眯了眯眼,楚霏离倒吸了口气,两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风影。
风影亦是张大了嘴一脸无辜:“不、不是我说的……”
紧接着,外面又传来一阵嘈杂声,三人这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居海居崖他们回来了。
不对啊,这才刚过中午,他们怎么回来的这么早?难道出事了?!
同时想到这个可能,楚霏离和风影赶紧跑出方家小院,还没步入大门,便听到居海气呼呼的扯开嗓子大喊:“……有什么了不起的呀!不就是有点钱么,那个死老头子,我大哥哪点配不上……”
“阿海!瞎说些什么,本就是我没用……”居崖低着头。
“哥,你怎么老这么懦弱啊!我跟那帮混蛋拼了我!”
“三弟,你冷静点儿……”白天皱着眉止住了他。
接下来,便是一些争吵和安抚劝慰之声。
楚霏离和风影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祥叔落寞的背影,一步一步消失于门后,院内居崖居海等五人正争吵着,目光一转,又落在可怜兮兮的躺在地上的两只兔子,还是一身杂毛灰白相间的瘦兔子。
风影身影一飘,楚霏离看都没看清,他便飞身上前制住了情绪激动的居海,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不是去打猎了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楚霏离快步走上前,问道。
五个小伙子脸上一片黯然,静默良久,居崖才慢慢开始叙述:“楚姑娘,你有所不知……”
每个村庄小镇里都会有个跋扈不仁的地主或恶霸,时刻威胁着居民的安全。不连镇也不例外,这条地头蛇,便是夏家。
十几年前,一个叫夏成仁的人带着一家老小逃难似的来到了不连镇,无根无基的夏成仁一家举目无亲,生活艰苦,期间受到了居家不少救助,彼时居崖还在襁褓,居海尚未出世,夏成仁也有一个刚满月的孙女,为报接济之恩,两家便结了娃娃亲。
但历史证明,娃娃亲当真是个害人的东西。那之后不久,夏家似乎从外界得到了什么援助,在镇外盖了大房子,不仅有丫环小厮,还养了一大批打手,个个武功过人。夏成仁为人老实,平时和镇上居民虽不常来往,但也相处融洽,对居家更是关照颇多。
这种关系终止于一年前,夏成仁死后。他的儿子夏谨,完全没有继承他老爹的善良本质,活脱脱一个势利眼,而且还在镇外十几里处划地为界,宣称此处及后面的森林范围都归夏家所有,平时居民不得进林狩猎,除了和韩锋的父亲有兵器铁器交易外,几乎断绝了和镇上的一切联系。
而夏谨唯一的女儿夏荫,纵然是在这偏远小镇,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从小被宠惯了的。原本便不满居崖一个穷苦小子,没出息没本事,碍着爷爷才不发作,爷爷一去,立即便嚷着门不当户不对,要解除和居崖的婚约,对居家,也是处处刁难,最近甚至开始当着别人的面,极尽羞辱。
今天,他们本好好的打着猎物,谁知夏家二爷夏慎带着一大帮经验老道的猎手,专跟着他们,一看到他们追逐猎物,就上来哄抢,大半天下来,只猎到两只破兔子。
祥叔知道,夏家这是存心和他们作对,这样下去也不可能有什么收获,便带着他们回来了。一到家,就把自己关进了屋。
说到这,居崖的声音越来越低,想想也是,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被一个女人这般鄙弃,还要被退亲,任谁也受不了。可他为了父母兄弟不能去招惹财大势大的夏家,答应了他们,先不说自己丢人,日后居家在不连镇也抬不起头,若是不答应,外人又会怎么说?说他贪图夏家的钱,死缠烂打的要娶夏荫,还要隔三差五的忍受羞辱,当真为难。
众人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楚霏离没想到看似开朗的居崖身上竟然担着这么多矛盾和无奈,但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也不好说什么。
“呦,一大帮子人杵这儿干啥呢?”这时,祥婶突然走了进来,看到这场面,奇怪的问道,“阿崖,白天,你们几个不是去打猎了吗?你们祥叔呢?”
身为母亲,祥婶敏感地察觉到了居崖的异样,还没来得及问,居海已经红了眼眶,小孩子一样向母亲诉着委屈:“娘,都是夏家那帮混蛋,他们到处捣乱,夏荫还、还……”
居海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的看了居崖一眼,没有再说下去。
此时祥婶已猜到事情始末,不由心疼的看着居崖。自己这个大儿子从小就善良懂事,虽不是什么人中龙凤,但也聪明勤奋,镇上谁不羡慕她有个好儿子?可因为这件事,他明里暗里不知听了多少流言蜚语,谁想得到那仁厚的老夏会有这样的后人呢?
“这么大的人了还哭鼻子!”祥婶先安抚了居海,又拍拍居崖的肩,“阿崖啊,夏家那丫头性子太差,你要是实在不喜欢,赶明儿就给她退了吧。”
“可是,娘……”
“行了,娘知道你孝顺,可咱们也不怕他们夏家!”
“就是,大哥!夏家要是敢欺负你,就不让韩叔给他们做刀了!”叶晚顺着祥婶的话说道,“是不是,四哥?”
韩锋不善言辞,只是用力的点了点头以表支持。
祥婶笑了笑,“你们在待会儿,我先去看看你们祥叔。”
那个老头子啊,今天肯定是受到刺激了,现在一定抽着老烟杆儿叹气呢吧?唉,这些年轻人的事儿哦,就让他们自己整去吧……祥婶一边走进屋子,一边感叹着。
等祥婶进了屋,居崖对白天她们道:“好了,你们还是回林子里去吧,现在还早,应该还能打上几只。别因为我的事,连累了你们。”
“那怎么行呢?!咱们要么一起去,要么就都不去了!”叶晚颇有义气的道。
“小晚,别胡闹!”居崖半是感动半是责怪。
白天微微一笑:“大哥,我们也不是意气用事。夏家今天带了那么多人进林子,将大半个林子都占了,况且,我们三个和你们一向走得近,夏家难保不会迁怒刁难我们,就算去了,也不会有太大收获。再说了,昨天我们占了先机,已经猎到了很多野兽,卖掉一部分,留下一部分,够应付这个冬天了。”
一番话头头是道句句是理,楚霏离有些惊讶白天居然有如此好的口才。
居崖有些无奈的看着白天:“就你最能说!行了,在这里站着也没用,还是都回家吧。”
“行,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三人刚刚走到门口,突然听到一阵喧哗,叶晚探出头一看,脸色顿时变了,转过身道:“夏荫带着七八个人往这里来了!怎么办啊?!”
白天一皱眉:“夏家一向低调,平时基本不到镇上来,这夏荫又想干什么?”
说着,三人都从门边退回了居崖身边,一副和兄弟共进退的模样。
居崖倒是坦然一笑:“管她来干嘛呢,左不过又是一番羞辱,也好,今天我就跟她退亲,做个了断!”
“呦,这儿这么热闹啊!”居崖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随即,楚霏离便看到了夏荫。
第一眼看去,入眼是一片粉嫩,夏荫粉衣粉裤粉鞋,再仔细一瞧,她两腮上红红的两坨胭脂如火,晃得人眼花。
楚霏离心里顿时出现四个大字:粉的庸俗,红的惊悚!
她身后还有七八个壮汉,一字排开站着,手中都拎着大大小小的野兽。
初冬的野禽都吃好喝好养了一身肥膘,和居崖他们跟前,在寒风里瑟瑟颤抖的弱兔子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夏荫还没出语中伤,居崖在气势上便矮了一截。
“夏小姐,你想干什么?”居崖先开口道。
夏荫状似娇羞的捂着嘴甩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惹来在场众人鸡皮疙瘩若干:“我当然是给你送些过冬的粮食了,省的冬日漫长,饿死在家里也没人知道啊,我的——‘夫婿’!”
最后“夫婿”两个字她特意拖长了语气,讽刺意味十足,说完,便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居崖,等着他现出羞惭慌乱的表情,然后跪下来哭着求她放过他……
可惜,居崖满脸镇定,听了她的话,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接下来说的话更是打破了她的幻想:“夏小姐,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们居家不需要你的冬粮了。而且……”
居崖顿了顿,咬咬牙终于说了出来:“而且,请你以后不要在叫我夫婿了。我居崖,正式向你们夏家,退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