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再参观下去,云攸主要说快要演讲,需到场上集合。
这会道逍也是腻了,白云观也是大的夸张,逛个三四天也都没法逛完,便于是随从他而去。而白云观平时的演讲一般不过只有四玄出面而已,但此次,道老也在场。
门生从白云观修炼至现在,也未曾见过道老。因此,场上人未满,便已沸沸扬扬,路上还时时能听到各路门生揣测不停,对此传说般的人物做着百般想象。
走了不久,便终于赶到一块空地,空地长与宽足有三百来米,在其中间放着一块巨大的深色石碑。场上之人站得整齐有序,人与人间相隔一小段距离,因此出场人数并不难算,按此看来,场上来已聚集了近万人。
道逍于是站立一角,与前人对齐,转眼竟一眼就看到李馗那个混蛋。想不到这么多人,这么大块地,居然还会与他站的那么接近,真是命背。
道逍便想与右边一个道士交换位置。然正欲过去,脸朝右,雪衣少女恰一眼映入眼帘,与她分别几月,少女美丽依旧,如清莲初绽,甚至在这几月间更多了几分女人味。
而这一转头,她也恰转头而来,注视着道逍一会,吃惊的楞了一下,便是倏然一笑,如莲清雅,沁人心脾。叫得道逍愣了许会,连周遭所见之人都不禁投出爱媚之色。
此少女便是梦儿,见她笑的嫣然。道逍又是顿了下,后恍惚想起在落霞岛之事,若是道老待会出现,那谎言便是被揭穿了。
而想之前梦儿的举止,想必应该是早知道了。但是,既然骗了人家,至少也得道个歉。可至今,道逍却还没提过,这会,梦儿可不知会如何想自己。担忧着如何是好之时,道老这会便与五老玄一起出场了,道逍偷偷瞄下了梦儿。
见到道老,她自然惊讶,然绣着金丝花纹的白袖轻掩着嘴,优雅依然,看不出一抹一丝因惊而失态。
台上,除五老玄之外,起承转合四道首席,在道老身后还有两个年龄更为沧桑的老者,拄着拐杖,披头散发,蓬松而花白胡须都几近拖地,两瞳浑浊,仿佛只剩下眼白而已。看这满面可怕的皱纹,与那弓得夸张的腰杆,甚至就与千年老树妖一般。
他们便是道山两老——脏砚太长老与浊墨太长老,早已年过百岁的他们,在观内的义务是辅导历代掌门,但出于他们是白云观的前辈,所以很多事的决定权还是他们手上,由不得他人选择。
然他们实在过于迂腐执拗,道老总是拗不过他们而烦忧。
场下门生见人一到,原本喧哗之场一下变得杳然无声,静悄悄的仿佛如夜来临一般。却,忽然道逍左上处传来一声惊呼。
转眼,道逍看向李馗,只见他惊愕的瞪大了眼,这着实对他来说是人生最大的一个晴天霹雳,估计连祖坟里老祖宗都要被劈了出来。
看着高台上的道老,他久久不语,两唇抽搐个不停,显得有点苍白,似乎就像是看从嘴里飞走的熟鸭子一样,可惜得眼泪差点都要挤出几滴。而他拉长的嘴脸极富夸张,下巴几欲跌地,这会手一也抽搐,居然连纸扇也跌落在地,看其样子呆得正与河上的笨鹅有得一拼。
这般失态,叫人目光汇集而去,而忽然一个硕大的身影闪了过去,一木板长尺子就敲在了李馗头上。
李馗一惊,面部肌肉抽搐扭曲得狰狞可笑。
定眼前看,只见眼前站着一个比道老还年小一点的长者,手里握着一把木戒尺,眯着眼不喜不怒,十分淡然。
李馗称他作玄涵长老,是观里的监观,管理观内门生或导师日常操守行为,因而李馗嘴巴顿着而不敢说什么。
见李馗这般丑态,道逍打自心底痛快,扑哧一声禁不住捧腹大笑。岂料,冰冷的目光转移于他,硕大的身影竟悠悠然的移到了道逍面前,没有半点脚步声,一把木尺毫无顾虑的拍在了道逍脑袋瓜上。
木尺落下,痛得叫道逍急的双掌抱顶,不住的揉着,眼泪也挤出几滴。这刚还是心情大好的,不过瞬间就轮到自己倒霉了。且看老头长眉过眼,慈眉善目的,又形如弥勒,哪知下手居然会这么狠。
道逍于是下意识便是脱口大骂:“好你个臭老头!这么大力拍下去,是想谋杀不成。”声音清澈响亮,甚至在场上都能听到一遍接一遍的回音,这回音刚散,场上目光皆无不汇聚于道逍,轻声蜂鸣议论而起。
“那个人在谁啊,居然这么大胆敢顶撞玄涵长老,他是别想在白云观有好日子过了!”
“我看是别想走出白云观吧!话说那个人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这个人!”
“这么说来我也没见过啊,他怎么穿的和乡下那些土包子一样啊,长得也真蠢!”
“他不会是从外边溜进来的吧?这观内防守看来得加强些了!”
“……”
“咳咳咳!”玄涵示意咳了几声,刚会场上还喧哗如市,如今又是鸦雀无声。他冷冷的看着道逍,许会干皱的双唇终于吐出一句:“你叫什么名字?”声音低沉而清晰,不含一点沙哑。
道逍惊讶的愣了下,想不到骂他臭老头,玄涵居然也是不怒不喜的,脸上淡然依旧,看来他应该是个比较好说话的人。可就他那把声音,叫道逍感到莫名一股莫名的压迫感。顿了会,于是才应:“道逍!我叫道逍!”
“道逍?”这会,场上又是阵阵蜂鸣,甚至杂七乱八说得更混了。
“道逍?那岂不是道字辈,不会吧!”
“那他岂不是我们的师叔?等等,这道字辈一般都是导师,我看他年纪轻轻的,不像是导师级别的人物啊!”
“不是道号吧,应该瞎猫碰着死老鼠名字刚好有个道!”
“一顶这样,看他那副熊样,有哪点像是道字辈的?”
“……”
“咳咳咳!”见状,玄涵还是示意的咳了几声,和刚才一样,马上便安静下来。
玄涵于是看着道逍,又继续道:“道逍?原来你是掌门前不久收的徒弟,怪不得老夫看你是一声生面孔。那好,老夫记住你了!”
“掌门……的……掌门的徒弟?”
听此,场上不再是蜂鸣般低吟,而是沸腾般炸开,所有人都看着道逍而纷声议论,喧哗如市。
“那个人居然是掌门的徒弟,掌门不是不收徒弟的吗?”
“是啊!看他那个熊样凭什么能做掌门的徒弟。”
“对啊!就算要做也应该是由我才是,怎么会是这个穷酸的野小子?”
“什么你做,应该是由我才是,你够格吗?”
“谁不够格了!至少我比那个半路杀出了的野小子要适合多了!”
“……”
道逍呆愣许久,晃神过来只见看见一张又一张嘲讽的嘴脸,此外还透着一抹浓厚的嫉妒。如今他总算是知道当初道老为他取名道逍时,为什么要叫他不后悔了,但现在这般情况怎么可能不后悔。想不到道老在他们心中那么重要,道逍都已经成了全观的公敌了。
这会,玄涵连连咳嗽了好几来下,可是并未有什么效果。于是没再咳嗽示意,而是睁开总是眯成一线的双眸,竟袒露出青碧色的眼瞳,杀气外溢。
叫场面之人身后突感一股寒意,顿时皆都不约而同惊的乖乖闭上了嘴巴。
见状,道逍吁了口长气。然这般,还是有几个人时不时回头偷偷看着自己,叫他不禁无奈的皱了下眉。
台上的人说了许些客套话,又好像是说要让身为掌门的道老看看门生修炼的成果。于是今天就此聚合还要测真气阶级,然在场的人物实在过多,便事先选了些地学类的强手来做测试。
这时,场上之人皆不约而同将中间那块放在高台上的深色石碑围做一个大圈。这块石碑称作霓真石,人只要往它输入真气,它便会随真气强度释放霓光,显示那个人真气阶度。
而一般阶度是从真阶一阶至真阶九阶,九阶之时,真气凝璇之和,便化作另一种更为高级的真气。
随二长老上前几步,点名道:“陆仁贾!”话音刚落,一个二十五六来岁的青年从人群中大摇大摆走了出来,昂着脑袋显然很是得意,看都不看一下地面,藐视一切般。
他走近了那块霓真石。一跃而起跳上高台,不过他的高贵的头颅始终不愿低下,连上了高台也是气昂昂的,不正眼一看台下。
陆仁贾得意一笑,才掏出右手,按在石碑的表面上。隔不过一会,石碑忽然散发几道较为明亮的光芒。印出四字:“真破,五阶。”
这会,二长老又大声念到:“真气阶度:真破五阶。中等。”其语气平淡得慌,没有一丝喜色,反倒还有点不高兴,灰头灰脸的。叫得台上的陆仁贾着急得四处顾盼,匆匆走下来台。
“下一个!夕望雪!”
又是随二长老话音刚落,这会一个少女从人群里蹦了出来,场上之人皆将目光汇集而去。
这少女十五岁而已,尽管她身材娇小,圆脸珠润,樱唇玉齿的,但那白的发慌的粉底,又是紫的可怕的眼彩,还有红得似血的唇胭,浓妆艳抹的显得实在妖媚之至,已完全掩盖了她仅剩不多的纯真,看起来就是一个小妖精。
而看着这个少女,道逍呆愣了好会,似乎好像在哪见过一般,却又什么印象了。
只见她两手各执一把花扇,踩着高跟的绣球宫靴,拖着一身露肩拖地红裙招蜂引蝶,吸引着每个人的眼球,这般走近霓真石。轻一跳,便一跃而上,一掌按在石碑上,深色的石碑顷刻放出甚为强烈的光芒。
“真破,八阶。”
“真气阶度:真破八阶。高等。”
此次二长老脸上似乎多一些悦色。听此结果,少女则是扇了扇一边花扇,得意之至,没多出一言。脸上的浓妆掩住了她所有的笑容。
台下便是传来一阵接一阵钦佩之声。
“啧啧!是八阶,果然不愧是地学类天字级别的!按这样的真阶,明年七月,五年一次万人礼就可以升类进入修天类了!”
“八阶,这么高,望雪小姐今天应该测试成绩最高的人!”
“望雪小姐果然是最棒的!我最爱你了!”
听着这欢呼雀跃,少女享受着掌声的喜悦,闭着眼睛连连扇着手上的花扇。睁眼看向台下的雪衣少女夕梦儿,居高俯视,不屑之色毕露无疑。
“下一个,夕梦儿!”
道逍愣了下,看来这小妮子也是挺强的,居然也被点到名。而梦儿随音刚落,徐徐走出人群,步姿婀娜,如风中摇曳清莲,艳压群芳,好一副美人坯子,如今已叫人勾魂,难以想象这日后将会变得如何更倾国倾城。
走近高台,轻一跃,衣襟浮动,飘飘若仙,凝视着眼神的深色石碑,流水之眸未眨过一次。
右手缓缓伸出,滑落了轻飘轻逸的衣袖,露出一小截白皙若雪的皓腕。
沉静一会,熙风拂面,深色石碑散放比夕望雪更为刺眼的光芒。
“真破,九阶。”
“真气阶度:真破九阶。高等。”
这回二长老脸上终于才露出和蔼的弧度,很满意一般。场下之人则楞了许久,沉寂一片,惊愕不已,隔会回过神来沸声如雷,当中少了拍掌祝贺,更多是议论之声。
“九……阶,九阶,梦儿小姐九阶,太吓人了吧,这才多久顿悟的真气,那说不定明年就可以凝璇之和了!”
“望雪小姐八阶已经够高的的了,想不到居然还有比八阶还高的,梦儿小姐你是最强最棒的!”
“梦儿小姐我超爱你!”
尽管是这样的夸赞,少女也是委婉一笑,清雅的退回人群。
人群中,妖艳少女则狠狠的瞪着,深色的眼影里掩不住满载的嫉妒,还有一丝怨恨。
之后陆陆续续上了几十来人,不过皆都没有比九阶还高的阶度。
道逍在下看着闲的无聊,看了打哈欠,哪知正好被二长老逮了个着,淡然道:“场下道逍!你身为掌门之徒,吾等还未见过你的实力,上来一试吧。”
这话里显然还能听出一丝怒气,不过道逍也正有此意,心想自己是道老的徒弟,那功夫一定不比谁差,这一上定叫人大开眼界,大大满足一下自己的虚荣感。幻想着痴笑一会道逍还没缓过神来,二长老便又一句催促:“你是想上还是不想上,少磨磨蹭蹭。”
这一声正把道逍从美好的幻想来回现实,冷冷看着二长老一眼,道逍走了上去,凝视眼前高台上霓真石久久不动。
在场之人于是交头接耳说个不停,猜测道逍的实力。然回头正眼看向道逍,人居然腾空不见了。
愣了好会,人们正议论着人哪去了,人群一个抱着梯子的少年走近了霓真石,架在梯子,一阶一阶连忙爬了上去。顷刻,场下一片哄堂大笑,数落与嘲笑连连不休。
“这家伙上个高台居然也要用楼梯,是想笑死谁啊?”
“他到底是不是道字辈的啊?这就是掌门的徒弟啊?”
“拉倒吧,我看他做搞笑艺人还差不多。”
“切!下来吧!”
这么刺耳的讥讽道逍听得不少,但还没第一次被如此多人这么笑过。自己还不是没学过道术才这样狼狈,要是待会看了非叫他们闭上嘴巴,转过头,嚷一句:“笑什么笑!吃错药!”便继续爬了上去。
爬上高台,道逍缓缓站起,瞄了瞄这块深色石碑,并未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于是探出了手按在上面,往里面灌输真气。
沉静一会,石碑不见反应。
众人诧异,道逍更是懵了,右眼皮一直不安分的跳着,心头悸动不安的,想应该不会在降临什么倒霉事在身上。
直至又隔一会,石碑表面弥漫这几点黯淡的萤光。见状,场下之人又开始议论纷纷。
“拖拖拉拉的这么慢,还不快开始,我都等得都不耐烦了!”
“应该开始了啊,刚霓真石有光出现,说明已经灌输了真气了!”
“那为什么还没显示阶度?这种情况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一会,见二长老要开口说什么,众人才安静下来。
“道逍!真气阶度:不足一阶。低级!”
二长老说完,这一声还在道逍耳畔里回荡许久,失了神般,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于是又问:“老头……你再说一遍。”
二长老不屑一眼,隐约间还觉察一丝幸灾乐祸,提高其音清清楚楚的再说了一遍:“道逍!真气阶度:不足一阶。低级!”
话音刚落,道逍再次按了下霓真石,输入真气,心想一定是搞错了。然过一会,霓真石仍旧没有显示什么字,只有几点黯淡的萤光在道逍面前打着转,讥讽之至。
底下顿时又是哄堂大笑,有的捧腹笑得几乎不成人形。
“嘿嘿!我说什么,就这种废物居然是道字辈,还是掌门的徒弟,去死吧!”
“在白云观,每个想进来修炼的人必须要有两阶以上的阶度,才当成为这里的门生,他居然连一阶都没有!”
“真是废物!废物!下来吧!废物!废物!”
“……”
看着底下人头攒动,道逍顿时不知该说什么,然多年来所受到的侮辱,今天这点程度他还能挺住,倚着梯子,便颓然走了下来。
殿前高台,脏砚太长老捋着长须,讪笑而起:“呵呵!玄清,你出观那么久就是为白云观找这么一个废物,而且你还收这个废物为徒。”旁边浊墨太长老也跟着讥讽而起。
道老一窘,这才刚回观,这两个老不死的就找茬了,且上了百来岁的人,居然说话比自己还溜,尴尬一笑,便道:“两位太长老,就如今小逍子才刚起步,比较嫩,日后便会赶上了!”
“赶上?那倒未必!这种废物怎么可能赶上,我还是奉劝你别心思放在他身上!”浊墨太长老说着拐杖捅了一下地板,蓬松的长须抽搐得动了几下,同轻风拂柳。
未等道老说什么,脏砚太长老便接下道:“我知道他有太初神之体质,不过神子之事毕竟是民间传说,不可当真。眼下你也知道,他身上两股真气将在三年将他撑死,像他这种废物,三年后怎么可能承受起这两股强大的真气。我能确信的是这种废物炼到最后始终还是废物,真是浪费时间,浪费精力,浪费此种难得的体质。我看你不如把注意力放在齐仙类的天才上,让他们弘扬白云观之威名。”
“……”道老顿了下,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即便是说再多,想必这两个老顽固也未必听得进。眼前这两个人可是出了名的喜欢一棒子打死,凡是开始做得不好,结果便也会被认定为不好,这也是道老不希望道逍现在回观修炼的重要原因之一。
如今两个人的嘴始终比一个人强,道老于是也识趣不再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