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那年拿下当届欧洲杯,看似有几分随便,几分唐突,当然也总有几分令人发笑。
这里就不去描述意英德西法等足球豪门以及令世界每一支球队都不敢小视的荷兰、捷克、葡萄牙等在赛中赛后的微妙心情,只说伴随着希腊队的出现、出线直至挺进4强,打进决赛,最终夺冠而去从而引来绿茵场内外许多古怪的议论,直叫人听罢不得不生出万千感慨:势利的嘴脸无所不在!
开幕战击败东道主,人们还只是以“首场爆冷”来笑谈而已,其时的人们,也许更多的是从“首场爆冷”中去预测本届欧洲杯赛事的激烈先兆—应该说还没有人会去做“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预见。
然而,就在希腊出线,而使得斗牛士在“二牙相磕”中落败出局时,就开始有“微词”泛起,但此时的“微词”也还只是局限在“且看这匹黑马能走多远”的趣谈中—也还没有人去做“希腊神话谱写始终”的判断。
而当希腊真的拿下了球星堆叠得满球场都是的法国队后,有些人的情绪开始积蓄抱怨与埋汰,更多人的话语也开始酝酿尖刻与挖苦。这也许还可以理解:其时意德英西悉数出局,这只高卢鸡可说是“准豪门”,可是就这样随随便便被你这只坏了规矩的“黑马”阉割,在半决赛时还有什么看头?有人借此对希腊人生出憎恶—“搅局者”,可恨的“搅局者”!
无奈的指责者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风头正盛的新锐捷克队上了,把捷克队说成是“新锐”也许有人不同意。回想1996年的欧洲杯,正是这支东欧铁骑,在决赛之战上控制了绝大多数的时段,使德国这架老牌战车一度割须弃袍,狼狈不堪……然而,也不知为什么,反正锐利无比的捷克人一遇上希腊人,就好像处处见鬼,人人着魔。尽管攻势依然,渗透依然,全场共有16次以上的射门且有6次以上势在必进,但即使近射远吊到处开花,横梁门柱悉数中弹,禁区内外险象环生,可人家终归能化险为夷。倒是希腊人把握了类似“金球”的一次机会,便奏响凯歌。
倘若你是“上帝”的信徒,那你可以去考证希腊队的取胜到底是否得了俄林波斯这一庞大神统的“庇护”;但作为观众,我们只能忽略过程,承认客观的赛果。可是现实中有很多人就不干!希腊进决赛,许多平日里以“铁杆球迷”自居的咋呼之辈几呈哭态:这决赛还有啥看头?更有多家媒体放言:决赛已成“鸡肋”,不看也罢!及至希腊人拿了冠军,种种奇谈怪论更是尘嚣尘上,说“这是欧洲杯的悲剧”者有之,说“这是足球界的耻辱”者有之,说“这是最没出息的冠军”者有之,说“希腊连续三场胜利充满着阴谋与陷阱”者有之。更有极度愤愤不平者跳出来断言:希腊人休想从此成为足球强国!足球和“家族”一样,要想进入“豪门贵族”之列,需要三代的积累与沉淀,凭一次瞎猫捡到死老鼠般的侥幸夺冠,只能算暴发户!
林林总总,不一而足的现象使我感到纳闷。我真想问一句:希腊夺冠不知犯了哪条戒律?以致成为众矢之的?希腊站到领奖台上,怎么就使得许多人浑身不舒服?也许,人们心目中期待的新盟主不应该是一匹“黑马”;也许,“最有冠军相”的队伍不是希腊;也许,希腊人踢的球不好看或者不合人们心目中的“强队”标准;也许,有希腊队参与的决赛不算精彩……
这些都构不成理由的说法实在不屑逐一去驳,只说所谓的“冠军相”吧,2002年日韩世界杯赛前“最有冠军相”的当推法国与阿根廷,可他们小组赛连线都出不了,而前者的命运干脆与咱中国半斤八两:一场未赢,一球未进……你看这“冠军相”靠得住吗?至于说决赛不精彩,那就更不是理由了,体育中的许多项目,最重要的比赛往往成不了最精彩的比赛,这方面的存档可谓汗牛充栋—就连最被球迷热捧的巴西队,在1994年的美国世界杯上与意大利决赛,最终也被广州教头罗荣满用“一场闷球,两无建树,点球决胜,巴西捧杯”16字来概括。
但也有眼光不俗的网友发出精论:
“希腊让眼镜商们欣喜若狂!让那些预测大师们找不着北!太神奇了!”
“这绝不是欧洲足球的倒退,不能因为希腊打破了一个旧秩序就寻找各种借口来自我安慰。”
“两胜葡萄牙,赢法国、退捷克,淘汰赛开始后一球未失—以这样的成绩夺冠还有什么不能令人服气的?”
“如果是意大利,即使每场都是0∶0靠点球一路淘汰对手最后夺冠,人们可能也会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可是因为夺冠的是希腊,什么‘功利足球的胜利’等论调就来了……凭什么希腊就不能夺冠?”
本来,赛程赛果任人评说,何种现象随人臧否。但围绕着希腊队夺冠后的种种“奇谈怪论”,其背后的心态实在使人浮想联翩:
“狗眼看人低”这种低劣的习性为何那么冥顽地成为一种承传的基因?
出身贫寒者在地位、名声显赫者面前为何总抹不掉内里的委琐与卑微?
各个领域后进们所做的一切要想获得先辈的认可乃至赞赏,为何总是如此之难?
“另类”与所谓的“正统”之间为何总是本能地互不相容,彼此抵牾?难道它们之间天然地就没有一丝一毫融通的可能?
一种既定的“秩序”受到挑战或受到质疑时,除了该“秩序”的得利者拼命维护以外,为什么事不关己者乃至深受其害者往往也甘愿充当“卫道者”……
回到足球上,我认为,豪门落败,后进崛起在阐明一个法则:足球王国其实很公平—谁都有机会去证明自己;你可以在两军对垒中显示实力,展现风采;我也可以在狼烟骤起的乱战里调整状态,打出奇迹。足球之所以公平而具有无限魅力,恰恰在于谁都可以从今天开始去构筑一个属于自己的“新名门”或真正意义的“新豪门”……
正所谓:旌旗莽动出英杰,沧海横流见真我。此刻我只想套用并模仿陈涉的一句名言:“英西德意,宁有种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