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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迷球不问为什么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真有无缘无故的爱,球迷—包括真球迷和伪球迷—之迷球大概就是最显眼的一种。

球迷迷球不讲理由,毫无商量。平时也爱踢上一两脚如我辈瞎迷就瞎迷了吧。可还有那压根儿不沾足球边儿的,其痴迷热乎依恋的程度有时竟不相让。他可能不知道或者干脆不屑于去理解何为“渗透”,何为“撕扯对方防线”,何为“长传吊冲”,何为“换位打身后”,何为“战术犯规”……。但这并不影响他熟记乃至融入血液中地脱口背出从第11届世界杯以来各届决赛时的尖顶球星:如11届的帕萨雷拉,12届的罗西,13届的马拉多纳,14届的马特乌斯,15届的罗马里奥,16届的齐达内,17届的罗纳尔多,18届的卡纳瓦罗,19届的哈维……至于C罗和梅西,他们在俱乐部如鱼得水而却在国家队无所作为的现象,也早已成为探讨话题。

球迷就是球迷,他们在这个特定时段里,都会毫不犹豫地放下手中的其他活计—再忙也不能误了看球!于是,作家停止了码字;画家锁上了画夹;棋手封存了棋子;包工头也缓一步盘算除掉“回扣”之后所得利润的各方分配落实;甚至梁上君子也暂时停止了“登堂入室”的策划……总之,不管正事邪事大事小事,都用这个压倒一切的理由撑着:看球!

球迷在自己盛典般的节日里,其地位一般都会提升。比如你平时在电视频道的选择上毫无发言权,又比如你平时是家务活内外一把手,再比如你太太每逢上街你必陪……林林总总吧,反正到了世界杯这个特定时段,一切都有所改观:你居然可以坦然坐到电视机前并理所当然且随心所欲地支配起遥控器;你居然可以下班后径直回家,不再绕道农贸市场,和那些斤斤计较的肉贩子或分分计较的菜农们磨嘴皮子;你太太可能对你的这段“表现”大为不满,但一般都会收敛相让,再厉害些的,大不了她会说“过后再收拾你”。

“收拾”就“收拾”呗,反正又不是没“收拾”过。你坦然,你庆幸,因为乐得33天的“人身自由”和彻底的身心愉悦,不亦快哉?

大部分球迷是不会因看球而旷工的,但办公室里的话题已经无法离开球、球、球。电话里有关球的议论或争论恰如你一脚踢过来我一脚踢过去,永远争不完;领导布置工作,不知不觉地也套用了“球语”:分工负责,可不要“越位”喽;秘书们起草公文,这段时间最容易衍文,即在有意识中突兀地在毫无关联的句子里加进一个“球”字,叫当官的看了哈哈大笑—这哈哈大笑算是对足球节日的一种宽容或默认,要在平时定然是一顿臭骂!

车间里的流水作业不会因激烈的球赛而停顿,但工人们偶尔会揭开严实的大口罩按捺不住谈论昨夜的这场球。于是谈球的唾星跳进流水线,进入易拉罐与软包装,或者凝结成速食面和巧克力,派发到市场上,就不知多少人吃了球迷的唾星,以致一茬茬球迷永不断代。

作为球迷整体,爱球没商量;作为球迷的个体,喜爱具体的哪一支球队、哪一位球星也不问理由。我偏爱欧洲的硬朗,你喜欢南美的球技,他钟情欧洲拉丁派的兼容。我为小罗的无影脚陶醉,你被托蒂的王子气折服;他喝彩梅西的机巧,你惊愕舍甫琴科的“核弹”;而你我他都赞叹巴神凶狠中的稳健以及进球后的假装从容。

看球当然都会生出倾向,这在夺冠队伍的预测中最显端倪,比如最近几届,最被看好的夺冠队伍是西班牙和德国,还有阿根廷和巴西,当然还有意大利、荷兰、英格兰。种种预测既是情绪倾向的表述,也是实力作风的评估。国际博彩机构根据综合指数对夺冠热门队伍开出了较低的赔率,但买客却趋之若鹜,而即使开出1赔400乃至更多的赔率,试问又有几个傻蛋去买亚洲的队伍夺冠?

当然,你希冀西班牙卫冕成功,但你买西班牙橄榄油人家未必给你打折;你拥戴德国队夺冠,而你要到德国留学德语水平仅仅差一点儿人家也不会给你将就;你希望美国队能出线,美国使馆难道在你的入境护照审查上会免去某一道手续?作为亚洲的子民,中国队虽然是没救了,但我们也许应该祈祷日韩或者西亚队伍跻身16强、8强甚至4强……然而,倘若亚洲队伍果真再次侥幸如愿,难道以后他们对屡败屡战的中国队会脚下留情?会退避三舍?会照顾到我辈那份为中国足球的悲催情感?

故曰:球迷的精神境界最圣洁,爱球没商量,痴球不功利,迷球不问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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