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女冤情,古今如一。身为丑女,实在是太不幸了。在人类制造出来的众多精神肆虐和人格歧视中,最为刻毒的莫过于对待丑女了。
翻读语言典籍,你会发现,属于美女“专利”的成语、俗语、熟语以及诗句何其多也: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倾国倾城、花容月貌、美若天仙、嫦娥再世、回头率、注目礼、一枝梨花春带雨、回眸一笑百媚生……媚到极致、俗进筋骨和酸到掉牙的可谓应有尽有。
而属于丑女的有什么?收罗半天好像只得一个“东施效颦”,这还是在衬托第一经典美女西施的同时,对东施的肆意贬损!真是令人愤愤不平:同为女性,同做一种动作,凭什么就判断东施为模仿秀?退一步说,即使东施真的是模仿之作吧,它难道还比物资生产上的盗版,精神产品上的剽窃更为恶劣?怎么就合该一代传一代地对之进行无端的嘲笑呢?创作或记录这个典故的庄周先生,素以“清净”“无为”自诩,但在此举上,屡屡“梦蝶”的庄先生实在比村镇市井里的长舌婆无聊得多。倘若东施生活在今天,死缠着庄周去打官司,诉其名誉侵权,索赔精神损失101万,我以为未必不能胜诉。
更为可恨的是,喜欢在女性的美与丑上搬弄是非的人,一代接一代总是不绝种,台湾李敖点评三毛,由文及人,由人及貌,由貌而又及行为方式……竟横蛮地得出了三毛不应该故作媚态,卖弄风姿。言下之意,多情、浪漫乃至风骚,只属于好莱坞影星以及麦当娜、莱温斯基、维多利亚一类或相貌出众,或性感火辣,或柔媚妖冶的女性所有,三毛之流相貌长得不大规范者你卖什么俏你?
文人的无聊这里就不要再去数落了,其实女性美的价值从来就不仅仅表现在使人赞赏乃至使人颂扬上。美从来就有着量化或数字化的具体落实。鲁迅笔下有过一个“豆腐西施”,可以推断她那卖得比别人快的豆腐摊肯定与她“准西施”的那张脸面有关。
读招聘广告和征婚广告,更叫人感到丑女境地的凄惨。
征婚广告,男性的自不必说,他们无一不在身高、相貌、职位、经济、生活前景等项给女性设置“检票口”。
而女性的征婚呢?你读着读着,会不禁生出笑来。这里简直是优美词汇大联展:什么体健貌美、慧外秀中;什么体态窈窕、婀娜多姿;什么皮肤嫩白、姿态雍容;什么端正优雅、温柔体贴……总之,从相貌写到身材,从性格写到气质,反正曾经被人视为“嫁不出去”的女郎,在征婚广告上一个个都往“美”字靠拢。反正美好的词汇不用租金,堆砌起来也并不吃力,反正自吹自擂并不征税,即使你见过以后觉得名不副实,我还可以抛出见仁见智,各有所爱呢。
招聘广告虽不如征婚广告在语言的斟酌花费那么多心机,但你看吧,公司公关,老板秘书,企业营销员,酒店迎宾,能与丑女发生关系吗?即使是在大堂里拖地板,在窗口处擦玻璃,在厕所里冲马桶,也很难容纳丑女一族。
丑女不会登广告,广告上面无丑女。这世界拒绝丑女竟这般坚决,这般无情。
还好,终于有人为丑女说了。有一文章说,经权威资料统计,娶美女为妻者寿命要变短!原因嘛,一二三四有如考试中的标准答案。读着这则经现代科技验证的文章,联想到诸葛亮娶丑妻而成大业……接下来的应该是美女过剩而丑女抢手了吧?果真如此,岂不让饱受歧视的丑女们欣喜万分?
然而,可恨的是那些男人们,似乎都并不需要长寿,他们对良药苦口的规劝熟视无睹,充耳不闻,对美女或准美之女,对傍美之女或仿美之女,即使在毫无希望的情况下他们也照样愿意去花费精神,即使在毫无可能的情况下,他们也照样大献殷勤。花费精神招致痛苦无所谓,大献殷勤乃至物质损失也在所不顾。即使不去费精神,不去献殷勤,充当单相思也绝不后悔。
靠外界已绝不可能了,看来丑女得“自救”,于是丑女开始审视自己,在百里挑一的照片中居然也会发现并不丑的自己。哦,握紧这张特定角度的不丑照片,进而与某明星的某个不美的照片进行对比,竟没有多少差别!虽然丑女清楚,这照片是精挑出来的,但这会使人悟到:自己也有一个或若干个角度是可以拿出手的。这“上像”的照片虽不能代表形象的价码,却可以给你注入一股自尊与自信。
于是你终于释然,世界之大,任何东西却都有规律—即凡事都是两头小,中间大:比如大款者不多,极端贫困的人也少;智商特高者屈指可数,脑残一族也没见几个;相貌方面的比例也无例外,真正意义的“漂亮”能有多少?而极其丑陋的也仅限个别……
无论在财富,在成就,在相貌,切掉两头,你我他其实都处在多数的“中间状态”。中间状态多好啊,在财富上并不富有,但却不影响温饱,偶尔也能上星级酒店请一次客;在事业上没有可以炫耀之处,但也能编个笑话扮个明星弄个自得其乐;至于在相貌上,整体美是称不上了,但并不排除也还会有“局部柔媚”或者“角度迷人”的可能,再适逢其时地哼上一句“我很丑,但我很温柔……”也许这个精彩的世界也会向你伸出一双接纳之手。
须记:丑女最可怕的并非一无是处,而是缺乏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