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绝子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正面回答,只缓缓开口叙述:“昔年,我与人大战,大意下,被对方用毒针刺伤双腿”。
顿了顿,又道:“当时,我没放在心上,只是以自身的修为把它压下来”,
“我们打到最后,两败俱伤,只能罢手”。
“此毒甚是霸道,伤人气血,损人命理。我想尽一切办法,都无法去除”。
五绝子平铺直述,虽说得云淡风轻,但天仇依然感到那一战的惊险。
“刚开始,我还能强行压制。但它亦食我精血,逐渐壮大,时日渐长后,我已有心无力了”。
“才百余岁,我已华发丛生,双腿近乎残废。心灰意冷下,遂隐居云隐山”。
”直到我遇到了你凌叔,他赠我万年灵寿木编制的蒲团。依靠此宝,我方能压制毒性蔓延,苟活至今”。
听完后,天仇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对下毒之人的歹毒痛恨不已。“老师,那个人是谁”?五绝子闭口不言,没再回答他。
“往事重提,只是徒增伤感罢了。何况我早已习惯了,生死有命,无悔足以。”
就在这时,法阵剧烈摇晃,发出“轰隆”“轰隆”的雷鸣般响声。
天仇大惊,何人闯阵,再望望老师,他气定神闲,不过嘴角浮现的一丝无奈笑容却道尽一切。
“凌千河,为什每次来,都要弄出那么大动静?”
五绝子伸出手,往阵中一指,发出一道虹光,接着又是一声喝,“开。”
云雾翻腾,露出一条人形小路,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笑声朗朗地走过来。
“凌叔,怎么这么久才来看我”?天仇不满的嘟嘟嘴,但声音里有说不出的激动。
“这不来了”,凌千河揉了揉天仇的头,和蔼的说道:“两年没见,个子长高了不少了”。
两年了?原来我在山里待了那么长时间,天仇心里很震惊。
叙完旧,凌千河与五绝子暗中传音,“老友,此地将有大劫,四年之内请务必离开。”
“我已沾了因果,早就身在局中,避无可避。”
“抱歉,连累你了”
“凌兄不必自责,劫亦是结。凡事福祸相依,我从中看到了属于我的机缘。”
“孟兄保重。”
谈话虽很久,但实际上只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天仇,你上山已有两年,该教的,我都教了,现在你可以下山了”。
毕竟在山上待了两年了,在他有限的记忆中占据了很大的分量,天仇心有不舍。
“云散云聚皆是缘,有缘我们还是会见面的。你年少,心性不足,对于未知之事,好奇心太重,不利于修算,所以我刻意压制你这方面的能力,勿怪为师。”
纵有不舍,天仇还是下山了。再次回到那间茅屋,喜悦冲散了离愁。
凌千河一回来就躺在睡椅上,对着天仇淡淡说道:“你九层了?”一问道这方面,天仇一脸骄傲,“嗯,凌叔,我厉害吧!”
他得意洋洋地望着凌千河,一副快夸我是天才的样子。
就在这时,凌千河闪电般,一掌拍向天仇的星海,“咔嚓”,气丸碎了。
天仇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细微的“咔嚓”声,如同雷鸣般在他的世界里炸响。
“啊!我要宰了你!”天仇发出一声凄惨的嘶吼,疯了一样冲向凌千河,倾尽全身的力量一拳狠狠打向他的脸。还未近身,却被老家伙散发的强大气势震飞得五六丈远,口吐鲜血。
肉体上的疼痛,精神上的折磨,令天仇状如疯魔,在画幻阵中积累的煞气,如狂风骤雨般轰然爆发。他猛得再扑向老者,如同一支利箭,杀意滔天。
还在途中,一道气练嗖的刷来,划破空气,如同闪电击落在天仇身上。尚未反应过来,他便抛飞倒地,胸口血肉模糊,呈现一道深可见骨的鞭痕。
就这样不知经历了多少遍,现场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以及低沉的哀嚎。
此时的天仇浑身是血,浓烈的煞气消失殆尽,泄斯里底地对着凌千河怒吼:“老家伙,你为什要这么做?”在潜意识里,天仇还是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
老家伙怜悯的暼了天仇一眼,眸子里的杀意凝为冰霜,“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一只可怜的疯狗。我不知道是什么给了你勇气,让你敢在我面前蹦哒?是不是以为我不会杀了你?记住,我只容忍你一次。”
兴许是打累了,凌千河丢下他就进屋了。发泄一通后,天仇感到很迷茫,心里空空的,仿佛天下之大,却无处安家。
除了这里,天仇不晓得自己将何去何从,但他不想再待在这个伤心的地方。孩子般赌气着,一瘸一拐地远去。
月上柳梢,银辉遍地,白露为霜。寒气凝聚,附着在月牙状的野草上,结成晶莹的冰棱。寂寞河边水,冷暖自知。
冷,彻骨的冷。山中不知岁月,转瞬几度秋冬。此时时节已入冬至,天仇饥寒交迫,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蹒跚地前行。
走了许久,天仇鬼使神差地依偎在一家客栈的门口旁,或许是门前的两盏灯笼里的烛火吸引了他,明晃晃的,丝丝缕缕的暖意笼上冰冷的身心。
睡在柜台上的伙计,听到了动静,以为有客人来惠顾,立马来了精神。可是当他睁开朦胧的睡眼,只瞧见一个浑身遍体鳞伤的小乞儿,脸上职业性的微笑,转瞬即逝,浮现一丝愠色。
没长好眼睛,被人打了,真是个可怜的小家伙,心里油然生出了些幸灾乐祸的情绪,似乎这样能让他苦闷的生活变得幸福美满。
夜渐深,路上行人寥寥,凄凄凉凉,天仇抱成一团,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独自****着内心流血的伤口。
天仇身上的伤看似严重,实际上,凌千河下手极有分寸,未伤其筋骨。
而且随着时间,推移,伤口以肉眼不易察觉的速度愈合。肉体上的痛楚,精神上的折磨,令他眼神空洞。
肉丝吐芽,快速生长,宛如茂密的藤蔓彼此纠,缠恢复破损的肌肉,万蚁噬心般的奇痒,被无情忽视,只有身体在本能的抽搐着。
天仇这半天,几经大起大落,又受外界刺激,脑海深处有一层屏障破裂了一个小口子,记忆缓缓地涌现。
天空中下着羽绒般轻柔的雪,一金玉孩童拉着宫装素雅女子的手,欢快地跑来跑去。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一男子,白衣胜雪,眼神柔和地望着他们。
“爹,娘”!天仇喃喃自语,脸上却满是泪水。雪花漫天飞舞,悠悠地落在屋檐上,落在树枝间,落在天仇的发梢中。顷刻间,冷冽的寒风吹起,呜!呜!呜!奏响冬意的号角。
这是梦吗?若是梦,我也愿意沉沦。朦朦胧胧间,他感到一个熟悉、温暖的怀抱,卸下所有心防,甜蜜地睡着了。
“发泄出来就好了,一直压制着,总有一天会坏事的。”老者怜惜地抱紧少年,轻轻地抚平他皱起的额头。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醒来,天仇发现自己躺在原来的床上。床头旁边的桌子上盛着热腾腾的白米稀粥。
他偏过头,无声抗议,但肚子“咕咕”的叫声出卖了他。于是天仇做贼般前后张望着,确定没人后,便端着碗,大口大口地吃着。
正吃着,门开了,露出一张奸笑的脸,“我还以为,你宁死也不吃我做的饭。”
天仇一双大眼瞪着他,嘴里还含着一大口粥,嘟嘟的样子,惹来凌千河哈哈大笑。
没有谁会对一个孩子赌气而做的事放在心上,更别说疼天仇疼到骨子里的凌千河。
雪还在下着,一片银装素裹,天仇站立在风雪中,神游天外,回忆着梦里幕幕,惆怅千结。
“小子,我教你的都是杀伐之术。没想到你只在五绝子待了几年,就喜欢雪月风花。”接着,凌千河神情严肃地盯着他,“你只有两年的时间了。”
两年,这是怎么回事?天仇满腹疑问,但并没开口询问。
你该知道的,我会告诉你;不该你知道的,你问也没用,老家伙曾经这样搪塞他。
无形间,天仇感到一种窒息的压迫,以及深深的无力感,“凌叔,我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