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天仇深入荒林五千里。临行前,老家伙告诉他,荒林浩瀚无垠,独立于两界之外,亘古长存,其来历众说纷纭,如今已不可考据。
传言,这里埋葬了一个史前国度,是曾经的辉煌文明墓地。
有古人说,荒林是远古大能坐化后,其遗骸演变而来。或许他只是陷入沉睡,静等某个大世到来。
还有先贤言,它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游离出的碎片,成长为一方小世界。
关于荒林的种种传言,让他心头瘆的慌。而且老家伙再三告诫他,不可深入,否则会遇到诡异与不详。
可是现在,天仇顾忌不了那么多。那家伙似勾命锁魂的鬼差,这几天一直跟着,都快把他逼疯了。
尽管连他的影子都看不到,但天仇依旧能感觉到那冷意森然的气息,紧紧地锁定着自己。
期间,天仇诱导凶兽逼迫他现身;或故意露出破绽,引他上钩;或假意示弱,投降臣服。对方皆不闻不问,无悲无喜,远远地掉在后面。
……
不知又过了多久,荒林深处一万里,一个身穿兽衣,蟒蛇皮系腰,蓬发垢面,胸前露出几道狰狞疤痕的野人,正在生火烤肉。
“喂,跟了我这么久,怎么没看见你吃过东西,饿不饿啊”?野人咧嘴一笑,自顾自地说道。
野人也就是狼狈的天仇。这一段时间,他穿越食人花海,跨过毒雾沼泽,闯进凶兽领地……
几经生死,同时还要防备着,不知何时刺向自己的暗剑。肉体的疲乏,心神的憔悴,折磨着他近乎崩溃。
有一瞬间,天仇甚至想那一剑早点来,结束这无休无止的追杀。屠刀挥起,却迟迟未落,沉甸甸的,诛的是心,斩的是志。
所幸,他熬过了那最痛苦的阶段,开始习惯身后很着一个人。那样,他就不再是一个人,独自面对枯燥、单调的莽莽森林。
当天仇休憩的时候,总喜欢对着虚空说话,不管有没有回应。或许这样,能得到心灵的慰藉,不至于因为长久的压抑,导致精神紊乱失常。
“果然没令我失望,我开始欣赏他了。不过这样,杀起来才有意思。现在,鱼儿长大了,也该收网了”。黑暗中,有声音如晚风在低语。
……
吃完大餐,天仇倚靠在一棵参天古树的树梢上,半阖着眼睛,似睡似醒。此时他意识进入睡眠状态,而感官却活跃着,时刻探查周遭的一举一动。
就在这时,附近的虚空中,布满密密麻麻的黑色纹路,闪耀着妖异的黑芒,宛如恶魔之瞳,发射着诱惑的奇光,与夜空融为一体。
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中完成,网已撒下,水中的鱼儿好像丝毫未觉。
“天儿,你受苦了,为父来接你了”,有一男子在轻喃,似是梦呓。朦朦胧胧间,天仇猛得睁开双眼,浓雾徐徐消散,映入眼帘的是一名身着白袍,嘴角浮现和煦的微笑,张开两臂的中年男人。
天仇目光闪烁着一丝疑惑与迷茫,却下意识地答到:“父亲大人!”声音冷漠若腊月寒霜,不带一丝热气。
“许久不见,倒是生疏了,”语调不瘟不火,蕴藏无限的关怀与慈爱。
此时的天仇,仿佛变成另一个人,煞气滔天,眼光如刃,怀着满腔怒火地问道:“你是谁?”
不等回答,就一拳砸下,势如下山猛虎,呼呼拳风咆哮。白袍男子顿时化作满天飞蝶,隐没雾霭。
“你是怎么看穿的?”夜空中传来一声轻咦。
沉默了片刻,天仇怪异而冷淡的答道:“他是不会对我这么好的。”
烟雾缭绕,周遭迷幻之音大作,令人心神恍惚,如梦似幻。场景忽地突变,似过了漫长的时间。
一间典雅厢房里,香几上,铜鹤香炉冉冉飘出几缕悠丝。万年檀香木的纱床上,一少年缓缓醒来,眼神闪烁,迷惑之意甚浓,难道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吗?
“天儿,你伤好些没?你爹这次下手真重,都打成这样了,以后别倔了。”声音哽咽,透着怜爱与嗔怪。
抬首望去,只见迎面一位宫装少妇,白玉发簪挽髻,神态丰腴,深情款款而来。
黛眉微皱,掩不住哀愁,脸颊留有一抹泪迹。天仇看了,忍不住一阵揪心的痛。
“娘,孩儿无恙,”他宽慰道,潜意识里,不想让眼前这位女子再为自己伤心流泪。
天仇正要起身,那女子豁然制止,“我跟你爹说了,今天你就好好休息吧!”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景秀小扇,轻罗慢摇,徐徐凉风习面,使人飘飘欲睡。
短暂的清明,随之烟消云散,沉入更深的梦。
女子嘴角诡笑,小扇寒芒一闪,霍然变成蛇形短剑,旋即狠狠地刺向天仇的眉心。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天仇脸上似乎烙印繁复古朴的纹饰,红光闪耀,样貌变得狰狞,一声若远古凶兽咆哮,杀气滔天,朔风呼啸,一圈圈肉眼可见的音波,兔起鹘落般罩向女子。
女子动作凝固,身形眨眼间模糊了几分,显得不真切。好一会儿,才踉跄地站起来。
“你很好,还有最后一次,时间无期限。记住我的名字——三命,它会成为你今后永久的梦魇。”对方并没有气馁,反而充满着癫狂。
旋即如琉璃般碎裂,化作一道旋风没入天仇体内。无声无息,只不过手臂多了一枚猩红娃娃脸印记。
“这是我最后送给你的礼物,是祝福,亦是诅咒,哈!哈!哈!”笑声张狂刺耳,然后一切恢复原样。只有树叶沙沙的摩挲声,令人心旷神怡。
“咳!咳!”受到剧烈反噬,天仇无力地躺在地上痛苦的咳嗽,七窍流血,脸上多了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这次还是托大了,天仇虽窥窃到了獾音波吼的血脉秘密,但毕竟有残缺,而且人与妖的体质相迥,反噬挺严重的。
幸亏沐灵儿的丹药,天仇盘坐疗伤。不久内伤就好了,可施展禁术后气血的亏损无法弥补,只能靠慢慢休养了。
短时间内,那疯子应该不会再找他麻烦了。解决了后顾之忧,天仇卸下心防,疲倦地闭上眼睛,沉沉睡去。离他不远处,一朵朵紫色妖艳的花苞徐徐绽放。
咻!咻!咻!
丛林里,有一群腰围兽皮,手握铜矛,或拿石斧,或挽长弓,面饰五彩斑斓图腾,身手敏捷如猿猴,迅猛若虎豹,在树梢间快速跳跃,目标直指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