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真就是狗屁道士了,嘿嘿,坑蒙拐骗,我可是样样精通。”不想那道士不但没气,反而洋洋得意起来,一只手脱脚下的破鞋,一只手抓耳挠腮,嘴上不忘接着说道,“本道爷最喜欢的就是别人叫我疯道人,呵呵,不过说了那么多,道爷可真没有打算救那娃儿。”
沈母急促说道:“道长。。。。。”话还没有说完,却被一阵虚弱的声音打断:“父亲,母亲,别。。。。。别。。。。求他,我。。。。。不需要他救。”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却是沈青醒转了过来,见父母为救自己苦苦哀求那个臭道士,心中有气,倔强脾气犯了,便打算即使是死了,也不要那道士救。
疯道人揶揄道:“小娃儿,原来还没有死啊!”
沈青在母亲的扶持下坐起,却故意不去看那道士,眼睛却是盯着佛龛上出神。
那儿一盏破败的油灯长明,黑黝黝的佛龛上原本那躺着的小孩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有如乱草的头发胡乱的遮在脸上,这时候他正一边用手掏着耳朵,一边好奇的看着沈父他们这班人。昨晚儿实在是睡得太香,他还没有搞清楚状况,这些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沈青看向他的时候,他也正好转过去看沈青。沈青只感觉有如双剑的眉头下一双亮如星辰的眼睛正在对着自己一闪一闪,一时间他的视线竟然被这双眼睛给吸引了过去。
“好漂亮的眼睛!”沈青心下感叹道,“竟然和张爷爷家孙女的眼睛一样漂亮。”
张爷爷是镇子东面的先生,平日里教镇上的孩子一些功课,空闲的时间便给孩子们讲一些故事。孩子们平日没事了,也爱到张爷爷家去蹿,他的孙女孩子们自然是极为的熟悉的。那小姑娘也和沈青她们一般年纪,平日里也没少在一起厮混。半大的孩子也不知道美丑,但总是觉得那小姑娘的眼睛看起来极为的舒服,所有的孩子都愿意与那小姑娘一起玩耍。平日里为了亲近张家的小姑娘,孩子们也没少闹过笑话。
这时候沈青见到如此漂亮的眼睛,就忍不住和自己认识的玩伴比上一比。这一看就越来越觉得这双眼睛漂亮得紧,舒服得紧,到最后竟然移不开目光了。
那小孩子突然笑了,然后对着沈青眨了眨眼睛。
“疯老头,我看你还是救一救他吧!”小孩移开目光,对着自己疯癫的师父没大没小的说道。
说也奇怪,原本牛皮哄哄的道士突然萎了,紧走了几步来到佛龛前,悄声的在自己徒弟的耳边轻身道:“我的好徒儿,难道你看上了那娃儿不成?你看他瘦不拉几的,有哪里好。”
“滚!”那小孩儿大怒,脚上的破鞋已然拍到,幸好疯道长果然道术高深无比,早已避开。
“徒弟啊,别发怒啊!我说的实话啊,要不师父出去给你捉一个肥胖点的回来。”疯道士站在佛龛的另一边,没心没肺的说道。
这次回答他的是一盏灯,佛龛上的长明油灯被小孩向佛堂外扔去,原本嬉皮笑脸的疯道士“哎呦”一声,嘀咕了一句你要你要我老命啊,身体飞快的闪向门外,在油灯落地的时候将之接住,然后一步一顿的走回佛堂。
长明油灯被疯道士小心翼翼的放在佛龛上。
“小鬼!”疯道士脏乱的头发突然全部倒立,就像倒悬在空中的破抹布。一双无神的眼睛突然清光四射的盯着自己的徒弟。
“我给你说了多少遍了,这盏油灯不能乱碰。”
小鬼打了个哈欠,身体斜斜向佛龛上一躺,有气无力的说道:“我也说了很多遍,别随便给我开玩笑!不然别说这盏油灯多么的关系重大,连你的那点事儿我都要说出去。”
“你,你!”疯道士怒眉睁眼却是说不出话来,看来他自己的“那点事儿”确实有些让他纠结。
“嗯!”沈青这时候突然发出声音。
原本斜躺着的小鬼突然一骨碌的坐起,向自己的师傅吼道:“还不帮他看看!”
疯道士没有半点脾气,仔细看了看沈青,再看看自己的爱徒,颇有点委屈的说道:“没法治!”
“啥?”小孩子冲到自己师傅面前,漂亮的眼睛气冲冲的鼓起,脸上写满了不信,说道:“你说没法治?那你还当我师傅干嘛!你曾今不是说号称什么‘医。。。。。。’”后面一个字还没有说出口,疯道士的手掌按到他嘴上,后面的话便给堵回了肚子里。
“道长,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这时沈母跪在地上却不何时宜的说道。
“出去,都给我出去!”疯道士突然变得颇为恼怒,只觉得这跪在地上的娘们颇为的聒噪,连带着一起来的几个人也觉得极为的不顺眼。
“道长!”沈云想说上一句,却只觉得身前风声呼啸,一股狂风扑面将自己卷起,向面外甩去。沈云觉得自己犹如腾云驾雾般飞出庙门,身后传来“哐当”的响声,等到身体落地,向后看去,庙门这时候却已然关闭。
外面一片漆黑,唯有从庙堂里漏出一丝微弱的灯光。
“青儿他爸!”“这儿!”
脚踏声在黑夜中传来,一群人循着声音聚到沈云的身边。
“青儿呢?”沈母没看见自己儿子,一时间惊慌失措。
沈云眼睛死死的望向前方,除了黑暗,似乎什么都没有。沈云向灯光传来的方向走了几步,上了台阶,其余几人和沈母全部跟了上来,六个人全部停在庙门前。沈云和沈母情急,手便要向庙门退去。
“回去吧!”庙里突然传来有如洪钟大吕的声音,六人只觉得脑门似乎被石头砸了一般,一股剧痛过后,全部昏了过去。
不表沈父六人如何回到家里的,也不说他们最后如何的担心,以至于再来寻访古庙而不得的事情,只说沈青从那日后便在庙中住了下来。
初时沈青对疯道人极为的痛恨,因为当日亲见他将自己父母等六人用狂风给丢了出去,生死不明。幸好疯道人的徒弟那叫燕离的小孩子似乎和自己颇为的投缘,这些日来也不知道已经解释了多少次自己的父母不会有事,才让沈青的心放下了一些。虽然说对于疯道人的怨恨没有那么深了,但也不代表沈青就愿意接受疯道人的救治。
虽然病入膏肓,那阴寒的气劲即将侵入心脉,但沈青打死都不愿意让疯道人救治。那疯道人也是个犟脾气,虽然沈青不给他好脸色,但他也总是有他自己的方法,比如服药的时候,他会捏着沈青的喉咙一阵猛灌,而每当沈青要药浴的时候,他更会直接用道术将沈青束缚起来,直接丢到一个破烂的盛满了各种药材的木桶里。
所以即使沈青一百二十个的不愿意,他还是在受着疯道人的救治。沈青也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日子久了虽然对疯道人还有些介怀,倒也没有当初那么大的抵触了。
沈青慢慢的习惯了小庙内的生活,但沈青的身体却是越来越差,似乎连这样的生活都将离他远去了。这一个月来他的脸颊越发的凹陷,四肢慢慢的变得像细材火一样大小,沈青比才来的时候几乎瘦了一圈。
沈青知道这次怕是这个老道士也没有了办法,看着老道士早出晚归,然后一遍遍的给自己试药,给自己服药,沈青突然觉得这个道士似乎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可恶,那对疯道士的最后的一丝介怀,最终消失在了风中。
但,自己的日子不多了!
身体越来越僵硬,心脏部位传来的寒冷已经不是光靠毅力能够抵挡的,那种冰冻的感觉直接让沈青痛昏过去了很多次,沈青都有了一种不愿醒来的感觉。或许死去还痛快一点吧!但每一次沈青还是醒来了,有疯道士的努力,也有燕离得鼓励。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燕离漂亮的眼睛里面含着鼓励的眼神,沈青便会想起自己那可爱的玩伴,然后便联想到自己母亲。然后他就觉得自己不能够这么死了,丢下自己的双亲!
“沈青,想什么呢?”燕离手上拿着一块破破的抹布,站在药桶前。
烟雾氤氲,随着木桶下的火持续的燃烧,木桶里的药水沸腾的翻滚着,飘散出一股道不清说不明的药味。
“没什么!”烟雾后面沈青的眼睛看不清楚,燕离只感觉沈青的话带着鼻音。
燕离眨了眨眼睛,轻笑道:“呵呵,没什么就好,我还以为你又想家了呢。”燕离摸了摸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走过去擦拭那些佛像。
沈青常常想家,他是从与沈青的谈话中听出来的。
药水沸腾着,沈青却觉得全身没有一丝的暖意,心脏部位的麻痹感似乎比之前还要强上一些,剧烈的疼痛让他不想张嘴。
“沈青,师傅说要带你到‘隐剑山’去见师叔呢。”燕离脚踩在佛龛上,一只手掌撑在凶神恶煞的佛像上,另一只手凌空举起在黑色佛像的腿上小心翼翼的擦拭。
那尊佛像极为的巨大,也是所有佛像里面最凶恶的一尊。黑色佛像似乎被凭空的劈去了一半,除了有一双完整的腿外,几乎所有的部位都只有一半。半面脑袋,一只眼睛,一半鼻子,一半嘴巴,然后一半上身。佛灯闪烁,看起来说不出的残忍和狰狞。
燕离站在佛龛上的身高堪堪到佛像的膝盖处。
“‘隐剑山’”是什么地方?”沈青嘴巴翕张,像一尾仰在海滩濒临断气的鱼。
“我也不清楚,你得去问师傅!”对于这个问题,燕离很少见的表达了自己对疯道人的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