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见完周亚夫等人之后,刘启没有前去休息,而是径直朝他的母后窦太后的寝宫走去,他有很重要的话要和母亲说。
窦太后的晚年双目失明了,所以她一般没什么事都不太会出门,基本上每天都是在寝宫中做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但因为看不见,生活也难免无聊。
刘启离窦太后的寝宫越来越近了,他仓促的脚步声也惊动了听觉异常敏感的窦太后。于是她连忙吩咐身边人道:“去,给本宫看看,是不是皇帝来了?”
身边的宫女应诺一声便连忙跑出去看,果然,皇帝正匆匆忙忙地朝这边赶来,几乎是用跑的。
“是的,太后,是陛下来了!”宫女连忙回禀道。宫中的众人听后,都赶忙准备迎接皇帝。
但窦太后却对此非常的纳闷:“这早上刚来见过我,怎么这不一会儿又来了?想必是有什么事吧……”
正在纳闷,刘启就已经到了她的面前。他给母后施了一礼,说道:“儿臣拜见母后。”
“得了得了,这里不是你的朝廷,没那么多的规矩……”窦太后冲刘启声音的方向摆了摆手,说道,“来人啊,给皇帝那个垫子坐着。”
刘启坐了下来,但他特意把身子往母亲那边靠了靠,小声地说道:“母后,儿臣这次……”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跟母后还要绕圈子?”窦太后早已看穿了刘启的心思,她一阵见血地说道。
“嗯……是这样的。”刘启向窦太后说明来意道,“诸侯国叛乱的事情,不知母后您知道了吗?”
“唉,动静这么大,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窦太后听到诸侯叛乱一事,便连声叹气道,“这都要怪你,偏偏要听那个晁错的话,说要削藩,这下倒好,削出事情来了吧!”
“是是是,这都怪儿臣,太着急了!”刘启也自责道,“但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感觉平息诸侯的叛乱才是。”
“恩,这话倒不假。”窦太后点头道,“那你有办法了吗?”
“母后,父皇曾经叮嘱过我,说如果国家遇到危急,可以重用周亚夫这个人。所以刚才我已经任命周亚夫为太尉,让他率军前去平叛。现在,他已经着手准备去了。”
“不错,周亚夫这个人的确很有本事,我也经常听你父皇表扬他,说他有周勃的遗风,他的确值得重用。”
“但是,周亚夫还跟儿臣说了,叛军兵分三路的,他在短时间内只能对付其中的一路。因此,他建议儿臣在他打垮吴楚叛军的之前,再派两路人马前去迎战另外两路叛军。儿臣一直在思索该派谁去,但一直想不出合适的人选。可刚才儿臣想到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窦太后疑惑道,突然她跟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说道,“莫非你想到的人是……”
“之前他曾经惹母亲您生起了,您就免了他入宫的权力。现在他朝也不上了,只是在家闭门谢客。儿臣怕他不出来,所以想……”
“呵呵呵……”窦太后听后笑道,“我说你怎么来我这来的这么着急呢!窦婴这小子虽然挺倔的,但的确是块可以重用的好料。得了,之前的事情我就不跟他计较了,为了儿子的大业,母亲这回就放下这张老脸,去给你说说去!”
“如此甚好!”刘启听后高兴地笑道,“如果母后出马的话,那窦婴一定会出山的!”
……
没错,刘启想到的第二个将领便是他的表兄弟,以前曾和晁错在朝廷大吵了一架的窦婴。
窦婴是窦太后外戚家族中最有才华的一个人,曾被窦太后视为全家的希望,非常的重视和喜爱。刘启也因为窦婴是自己表兄弟的关系,而在朝中给他委以重任。窦婴也的确很有本事,不是那种依靠关系无所事事的外戚。因此,他算得上是当将领平定叛乱的人选之一。
但是,由于不久前发生的一件事,窦婴在窦太后心目中的印象和地位便极具的下降了。刘启也因为母后的原因,也对窦婴渐渐的疏远。这件事发生在汉景帝前三年冬天,诸侯王还未叛乱之时。
当时,梁王刘武入京朝觐皇帝。许久不见爱子的窦太后对此非常的高兴,她隆重迎接了刘武的到来。在刘武到长安的第一天夜里,宫中便为刘武举办了一场欢迎式的家庭晚宴。
这场晚宴的规格不大,但含金量可不小,来的几乎都是王亲贵胄,酒宴于是在一种非常温暖和温馨的气氛下开始了。
但就在酒宴进行了一半的过程中,喝高了的刘启却说出了惊人的一句话:“如果朕百年了之后,就让梁王做皇帝吧!”
此语一出,当即让在场的两个人心中一亮,这两个人便是窦太后和梁王刘武。
窦太后由于非常喜欢小儿子刘武,心中也一直觉得让他只做一个大王实在是太亏欠他了,因此一直想补偿他,但还是觉得做得不够。那究竟什么才够呢?恐怕只剩下让刘武做皇帝的办法了。
刘武也对此心中一亮,因为做皇帝可比做大王过瘾多了,这几乎是所有人的愿望,刘武也不例外。
但这种事是不能随便乱提的,哪怕是太后也一样。因为汉朝实行的皇位继承制是“父死子继”,就是说皇位是传给皇帝的儿子的。“兄终弟及”的继承制只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例如皇帝无子的特殊情况下才能实行。刘启现在已经有了好几个儿子了,所以毫无疑问是实行“父死子继”的方式。
可偏偏这句话是从刘启嘴巴里说出来,而并非窦太后和刘武嘴里说出的,这就让人没有办法了。要知道,一个聪明的君王,是不会拿这种大事开玩笑的。但刘启的的确确就说了,难道他是一个糊涂的君王?
想必不然。刘启是一个很聪明的皇帝,但他说出了如此蠢的一句话,当中其实是有他的原因的。(在第三部中会详细讲述)
可不管怎么说,这句话还是让窦太后和刘武非常的开心,刘武的表现被史书记载为“心独喜”,就是说他在心里偷着乐。而窦太后则更加明显,直接对此笑出了声。然而就在这欢乐的时刻,一个人站了出来给所有人泼了一碰冷水。这个人便是窦婴。
窦婴站了出来,他严肃地对刘启说道:“陛下,当今天下乃是高祖的天下,皇位由父子相传,这是高祖定下的规矩,陛下怎么能够随口说把皇位传给梁王呢?还请陛下注意自己的言行,少喝点酒吧……”
刘启听后心中一惊,想到:“的确,身为皇帝说话要负责任,不能随口乱说。”于是他马上附和窦婴道:“对啊对啊,朕喝高了,喝高了……说罢,便爬下去装睡。”就这样,刘启顺利撇过了立梁王为太子的风头。
但这却把窦太后和刘武给激怒了,他们好不容易等到了刘启说出了这番话,但没想到被窦婴这个混小子给搅和了。窦太后尤其愤怒,她一向最喜爱最信赖的侄子却明摆着跟自己作对,这能不让她生气嘛!结果,晚宴在一片不和谐的气氛中结束了。
第二天,窦太后便借故在刘启面前说了几句窦婴的坏话,刘启为了顺从母亲的意思便免了窦婴的官。窦婴知道自己惹怒了太后,也干脆回家闭门谢客。窦太后之后还取缔了窦婴可以随意进出宫中的门牌,完全冷落他了。
这便是窦婴被冷落的原委。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吴楚七国叛乱,朝中无人,作为为数不多有才能的窦婴,则被推到了时代的前列。窦太后之前亲自上他家请他出山,窦婴当然不能拒绝,立马答应了。第二天,他便被官复原职,待遇如初。上朝的时候,他也正式接受了刘启的册封,被拜为大将军,率军前去镇守荥阳一线。
在接受册封之后,按照刘启的意思,窦婴又给刘启推荐了两个人,分别是郦寄和栾布。
郦寄我们曾经讲述过,他是开国功臣郦商的儿子,曾经被周勃陈平等人挟持让他去骗吕禄,结果他从吕禄手中把兵权骗了过来,帮助大臣们最终铲除了诸吕。虽然他日后也因此背上了卖友的骂名,但在当时他属于有功一族。
在窦婴的推荐和安排下,刘启让郦寄率军前去攻打中路的赵国了。
至于栾布,窦婴推荐他也是有原因的。栾布是高祖时期的功臣之一(不过是小功臣,因为当时年纪小),他曾经以著名的“哭尸”事件而出名。
当初梁王彭越被诬陷而被诛灭三族之时,刘邦曾下令将彭越的尸体拿出去“展览”,并且规定谁敢朝彭越的尸体哭,谁就和彭越一样的下场!
但栾布因为曾经被彭越救过一命(栾布曾在燕王臧荼的手底下做过将领,但后来臧荼叛变,被诛灭后栾布亦被俘虏。彭越因为曾经和栾布有些交情便上书替栾布求情,所以救了他一命),栾布感恩戴德,觉得他必须去为彭越收尸。于是,他不顾刘邦的命令,跑到悬挂彭越尸体的城门前公开哭祭,结果他立马被抓到了刘邦的面前。
刘邦对这个敢公开违抗他命令的人很是愤怒,下令将其烹了。但栾布却对刘邦说道:“我哭彭越是有道理的。当年他帮助陛下夺得天下时,只要动一根手指头便可以叛变陛下,帮助项羽。但他没有,还是选择帮助陛下夺得天下,这说明他心中是对陛下忠心无二的。彭越又对我有救命之恩,现在他蒙冤被杀,我如果还不前去哭祭他的话,那我还有脸活在世上吗?所以,陛下您还是赶快烹了我吧!”
但刘邦因为被栾布的这句话感动了,结果没有杀他。而栾布最终也因这件事被众人所称道,再经过了几十年的时间之后,栾布的声望则更加的大了。窦婴基于此,向刘启推荐了栾布。
最终,栾布也被刘启任命为了将军,率军前去平定北方叛军一路。至此,以周亚夫为主力的窦婴、郦寄与栾布军团便成立了。周亚夫前去平定吴楚叛军,郦寄前去平定中路的赵国叛军,栾布则去平定北方的齐地叛军,窦婴率军驻守长安的大门口荥阳函谷关一带,总体防御各路叛军!
双方的战争正式开始,究竟谁能获得最终的胜利?而胜利的背后,又有着怎样惊心动魄与辛酸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