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可有意陪寡人同去昆慈宫?”嬴政牵着黎姜的小手,把已经冷透的暖炉递给一旁的司上。看这霸道的动作哪有征询之意?黎姜拢着披风,扔下满亭惊疑的小主随嬴政步走:“陛下似乎对妾身这几月的成果不甚感兴趣?”嬴政挑眉:“寡人既还活着,王后所说的成果想必是坏不到哪去的。”
自以为是!黎姜偏首瞥着嬴政高挺的鼻梁,不语。
昆慈宫被一种安详静谧的氛围包裹,同夏太皇太后与世无争的气质很相似,当然这是褒义的说法,难听点,这更像是懦弱,龟缩,偏居一偶躲避世间纷杂。不管怎样,至少黎姜不在意,不深究,她对夏太皇太后没有反感,缘自夏太皇太后枯皱的脸,慈祥的笑,颇像前世那位把还是襁褓中的她养大,教她一手好书法的婆婆。
殿外石亭,夏太皇太后干瘦的身子坐在石凳上,左手掌着方帕圆盘,右手捏着绣针慢慢地描绣。一身缀紫广坊披肩裙,发未挽,妆未画,浅红的唇稍稍有些干裂,浑浊的眼珠紧盯着方帕,神情专注,蓦地弯眉一皱,抚胸轻咳。夏太皇太后身边有几位侍女,见太皇太后旧疾又犯,忙停了嬉闹帮着夏太皇太后捶背顺气。
“王上王后娘娘驾到……”
夏太皇太后听得宦官的传唤,渐渐平息了咳嗽,转头,笑开,放下了针线锦帕。昆慈宫亭廊砖瓦色调偏过冷色,周遭绿意怏然,一枝腊梅孤零开放,梅花浅黄,香味清幽,黎姜挽着嬴政的胳膊肘,与嬴政同给夏太皇太后请安。
“你这孩子,气色也真真差了点,看这小脸惨白惨白的,哀家心疼!”
惨白?黎姜坐在夏太后右下首,指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九月未出门走动,脸色不好那也是料想之中,可总不至于惨白吧?手心覆上夏太皇太后枯槁的手,黎姜瞅了瞅嬴政,玩笑:“那黎姜以后多吃点儿,定要补得白白嫩嫩,水灵通透,只是陛下怕会嫌弃我,道黎姜把他吃穷了呢。”
嬴政蹙眉瞪了一眼黎姜,唇角轻轻上扬,夏太皇太后早笑得乐不可支,食指戳了戳黎姜的眉心:“你这小妮子。”接过侍女沏来的茶水,夏太皇太后浅呷一口,目光在嬴政和黎姜身上来回游走:“政儿今儿怎么有空闲来看哀家了?”“孙儿来看皇祖母还需要理由吗?”嬴政掀袍坐下,满满一杯茶被他牛饮干净。
夏太皇太后脸上噙满了笑意,拉过黎姜的手:“既然你们这么有心,就陪哀家绣会儿东西罢。”黎姜满头黑线,镇定的模样不复存在,她能文能武,唯这针线活她确实没辙,在蒙府时庄夫人便常指导黎姜如何穿针,如何引线,但无一例外都在某人的鬼哭狼嚎之下宣告失败,一想到针扎进指肉的疼痛,黎姜忙摇螓首:“皇祖母,黎姜突然感觉头好晕,要不,下次?”
夏太皇太后无奈地指着黎姜,刚要絮叨,双颊突然潮红,咳嗽厉害。黎姜一惊,站起身抚着夏太皇太后的背部:“皇祖母?”见咳嗽还不息停,黎姜朝一旁的侍女挥挥手:“速去请御医。”
“不…不用了…”夏太皇太后就着刚绣了半只彩蝶翅膀的锦绢擦拭了嘴角,阻止了侍女的动作:“老病疾了…不碍…不碍…”嬴政夺过夏太皇太后紧攥在手里的锦帕,之上血迹斑斑,颇为刺目。“这也不碍?”嬴政恼怒地将锦帕掷在地上,扶着夏太皇太后进殿:“外面天凉,本就有病在身何必这样糟蹋身体,病没有叫御医看过吗?”
夏太皇太后淡然一笑:“看过,就是风寒,养养就好了。”黎姜服侍着夏太皇太后去鞋倒榻,掖了掖被褥:“皇祖母安生歇着吧,刺绣费神,等皇祖母病好了黎姜再陪您绣。”
走出昆慈宫,黎姜捏了捏嬴政宽大的手掌:“放宽心,明儿妾身会去御医苑问清的。”嬴政点头,手挽上了黎姜的腰肢。
这一晚,嬴政留宿甘泉宫。
“喂!你摸哪?”
“你是寡人的王后!怎么着也该尽点义务吧?”
“陛下想被臣妾踹下床?还是想身体某个零件不能正常运作?”
“寡人不是被吓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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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一声惨叫划破长空,惊得池塘里的锦鲤甩了一个扇子尾巴,快速沉入水波。
翌日,当小安子搀着一瘸一拐的嬴政出了甘泉宫早朝,黎姜再也憋笑不住,脆响张扬的笑声让嬴政咬紧了牙关,咧了咧嘴,嬴政回头看了一眼甘泉宫,脸如黑炭。
蒙王后重得圣宠,颇受秦王政宠爱的郜燕七子被蒙王后推下护城河戏弄,秦王政非但没有怪罪蒙王后,还罚了郜燕七子禁足一月以收玩心,此后再没人敢取笑蒙王后,往日的尖酸刻薄如今也变成了阿谀奉承。
不过秦王宫又开始盛传蒙王后蛇蝎心肠,恣睢必报,万万招惹不得。这些传言让那些准备来甘泉宫请安探望的小主们迅速打消了结交黎姜的念头,所以甘泉宫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而黎姜怡然自得兀自享受,也懒得对外解释什么。
向御医苑打探了一番,夏太皇太后是积病过久,胸肺湿寒,加之年老体衰,根本不能治愈,只能慢慢调养。黎姜每日前去昆慈宫陪伴夏太皇太后,依御医的嘱托监督夏太皇太后按时喝药疗养,没过几月,夏太皇太后的病情逐渐好转。
寒冬,难得艳阳高照。甘泉宫的树木全被冻成了冰凌子,厚厚的积雪折射出阳光七彩,朦朦胧胧的很是唯美。
黎姜握着嬴政的手,在丝帛上随意挥洒笔墨,写下一个个狂草字体。笔歇,嬴政拿起丝帛:“王后画的是什么?”画?不…这是字!黎姜皱了皱鼻头,道:“姑且叫它涂鸦吧…反正你也不懂。”嬴政不乐意了,逼问:“什么叫寡人不懂?”
眯了眯眼,黎姜感叹,真是好奇心旺盛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