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姜把松脂灯点燃,打破沉寂:“有什么不顺心的就跟妾身说说吧,好歹是你的太子妃,当一会儿情感垃圾桶我还是不介意的。”嬴政不解地看向黎姜,坚毅面庞在昏黄的烛光映衬下变得柔和起来:“什么是情感垃圾桶?”
抿唇笑得欢腾,黎姜脸颊两侧的梨涡时隐时现,她倒忘了,她的夫婿是个早已作古的人,哪懂得自己现代的词汇。一手整理着书几,黎姜顿下身用针具挑了挑烛芯儿:“就是说,太子爷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跟妾身谈谈,一个人的快乐和人分享就变成了两份快乐,而烦心事与人说说也会减半。”
嬴政似懂非懂地点头,道:“什么事都可以说吗?”随即又摇头。
气氛骤冷,黎姜默默收拾着杂乱的书几。拾笔在已经脏污的丝帛上勾勒几笔,黎姜唤来嬴政:“这丝帛扔了也浪费,不如妾身今晚便拿它附庸风雅一番,权当给太子爷解闷了。”
嬴政移身跪坐在黎姜身旁,瞥了瞥黎姜手中的毛笔:“孤早有耳闻爱妃是个才女,书法造诣很是不弱,可这丝帛已被墨汁污浊,爱妃如何题字?”
左手抚着袖袍以免浸脏,黎姜右手执笔在丝帛上轻描绘画:“妾身可没有说要题字,为博君一笑,黎姜便为太子爷绘上一副山水墨画罢。”
手腕扫柔点重,笔下鬼斧神工,伴着黎姜在帛角题字收尾,一副沟壑万丈的宏伟峰峦傲然耸立在丝帛之上。峰峦夹缝一叶孤舟,滔滔洪水波澜壮阔,舟上站有一人背手迎着风浪傲然而立,一身气势舍我其谁,却是把峰峦巨浪给比了下去。
那题下的四个小字苍劲有力,与画面交相辉映,嬴政瞳孔一缩,凝视黎姜的侧脸:“一统八荒?爱妃好气魄。”黎姜笔搁,放下袖袍:“妾身本意是想让太子爷知道,即使初始它只是一个污点,众人都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但若以后有雕琢锻造,也能成大器。墨点它无生命,只能依靠外力,而人,是活的,可以自省,可以自补。”
嬴政翘唇,站起身,行至窗栏倚靠,留给黎姜一个背影:“孤一直在自省自补,为的,正是爱妃手下的那副山水墨画。”黎姜平掌抹花了丝帛上未干的四个小字,道:“如今的时局容不得太子爷想多,面前的一步,是扫清内障。”
“爱妃怎么突然对孤好起来了?不会又下了什么套等着孤钻吧?”嬴政剑眉挑高,眼中精光一闪转回头盯着黎姜,没有深究黎姜话中的含义,反而无关痛痒地调侃起黎姜。黎姜不愠不恼,手肘撑在书几,掌心托着侧脸,很自然地顺着嬴政的话往下说:“这叫不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不跟你瞎掰,妾身乏了先行一步就寝,太子爷也早睡。”黎姜打着呵欠,懒散地踱步到房门欲出去。嬴政唤住黎姜,随她一起出了书房:“孤要回厢房睡。”
“噢?”黎姜停步,两手相环上下打量嬴政:“太子爷确定?”嬴政挑衅般地搂住黎姜:“孤倒要看看爱妃还能玩什么花招,虽说爱妃进宫的主要任务不是侍寝,但你别忘了,你现在用的身份是大秦王朝的太子妃,孤的女人。”
书房外月光皎洁,黎姜被嬴政禁锢在怀中,不曾挣扎,黎姜轻悠的嗓音飘到嬴政耳朵里:“父亲只叫我护你性命,却没说不能少些零件儿,太子爷想试试?”
父亲应该是跟庄襄王达成了某种协议的,黎姜猜测。三年前那场弑君案,有的是人在猜度怀疑,但苦于没有证据奈何不了庄襄王,怕只怕庄襄王一薨,王位落入他人之手再全盘翻查孝文王暴毙一案。
既是真做了难保有些蛛丝马迹没有销毁干净,一旦弑君的罪名落实,等待蒙家的是万丈深渊。唯有嬴政登基,父亲才能安心,因为他在同一阵线,断不可能再翻查孝文王之死。
所以黎姜进宫的目的只有一个,在宫中保护嬴政助他掌握实权,让宫外的亲人安枕无忧。
回了厢房在司善的伺候下洗漱完毕,黎姜身着亵衣躺在床榻。锦被轻巧绵软,黎姜捏着被角对旁边同样睁大眼睛看床幔的嬴政说道:“今儿裳檩来过,说父皇的病情好转了,太子爷安生睡吧,王上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别太忧心。”嬴政“嗯”了声,也不知是怕黎姜真的要他少零件还是累了,显得无精打采,手搭在黎姜腰上,闭眼睡去。
翌日。
司善,司若,司水各捧了些花回雍和殿,用素布垫地后,三人把刚摘的新鲜花朵一股脑全扔到了布上。司水扯着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欢愉着道:“想不到这金银花经太阳晒开拿来泡茶既芬香又解暑,太子妃娘娘真是博学多识,御花园还有好多呢,咱们再去摘点回来吧。”
司善喘了一口气:“你和司若去吧,娘娘一早起来就去书房习字了,我端盘点心过去给娘娘压压胃。”司若和司水称好,两人结伴往御花园去了。
书房内,黎姜的目光游离在房内的一张软榻上。她正在给父亲回信,抬眉思索时,她好像看到床榻上的被褥有些轻微的蠕动?定睛一看又没有不妥,遂摇了摇头,继续书写。
大概是昨晚防狼没有睡好,脑袋昏沉眼睛也跟着出毛病了,自嘲着,黎姜书写着对家人的思念。问了问娘亲的身体,雅鱼的近况,两个大哥在军营一切可安好,让父亲少喝些酒,想着想着,一个邪魅的笑容出现在黎姜的脑海。
听父亲信中说他去了燕国,不知行程是否顺利,路上可遭遇了劫匪。罢了,自己还是不要杞人忧天了,现下,该忧心的是秦王宫那双时刻想夺嬴政命的魔爪。
司善端了糕点进来时,黎姜已经把家书写好了。咬了块紫酥脆米糕,黎姜咽下后问司善:“司上的晒伤不打紧吧?”司善砌着茶水,老实回答:“左额上晒破了点皮,除了身子有些虚外倒没有大碍。”
“嗯,你把这给她送去罢,涂上清凉,没那么灼痛。”黎姜给了司善一瓶膏药,瓷瓶小巧葫芦状,瓶上手工刻制五彩花卉图,瓶身中央镶有三个篆体小字:凝肌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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