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乖序乱,阴以待逆。暴戾恣睢,其势自毙。顺以动豫,豫顺以动。——《三十六计》第九计,隔岸观火。
江灼眼前一黑,摔在地上。
人的身体机能也是很奇怪,有时候刚才还好好的,但摔了一下后,江灼突然觉得身子特别的乏力,手突然就抬不起来了,觉得也说不了话,动也不想动,后来想自己爬起来或者别的也不行了。
这在现代医学上可能叫过度疲劳型的暂时性的功能失常。
江灼一晕倒可把公主吓坏了,她大喊着叫人进来,几个懂抢救术的贴身侍卫对江灼进行抢救,两个侍卫把江灼搭到床上,掐人中、拍打前胸后背,在耳边呼喊江灼的名字,好半天江灼就是没有反应。
其实江灼也并不是真晕倒,只不过这些天疲劳过度,昏迷了也就那么一小会儿,再被人一折腾,早就醒了。但他感觉就是躯体乏力,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懒得起来,眼皮也懒得难以睁开,索性就闭着眼睛在床上躺着,任由着他们先去折腾吧。
一个不开眼的、没有任何医学常识的侍卫看看公主,似乎想要说“江相公恐怕要不行了……”
公主急了,两道秀气的眉毛拧成了一团,她一步扑到江灼身上,再不顾什么形象,什么公主的风度,已经全扔到了身外,她气极败坏拼命摇晃着江灼,大声的在江灼的耳边喊嚷道:
“臭江灼,坏江灼,你给我醒过来呀!我不相信,你真的就可以这样轻易而去?你不记得你跟我说过什么?你说你有你的远大理想,你要以你的谋略来实现你的治国之计,你说要让大明和大蒙所有的穷苦百姓,都能有粮食吃,有衣服穿,要开创一个万世不灭的盛世,你这些话都白说了吗?”
“嗯,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确实需要一个女人的支持!”江灼受到鼓舞,刚想睁开眼睛,但突然转念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我真的做不出什么成就的话,或真就醒不过来的话,那是不是对公主也就意味着没有什么价值了呢?”
这样一想身子又不给力了。
两人之间的身份在外人看来是悬殊的。其实就江灼来看,公主在两个人的感情上,一直都保持了一种主动的姿态,虽然一个女孩倒过来追求男孩的例子也有,江灼却总是在心里有着一个结解不开。
一个月前,临从草原上起身的时候,江灼的父亲江厚,曾经和他单独的谈过几次,江厚说道:“这个图娅公主确是倾心于你的才华,这我能看得出来,而你们之间敢于打破一切障碍的爱情,也叫我这个长辈人感到感动,但大明和北元仇敌的状态,虽说现在两个地方的关系已经好了很多,这数代的宿怨却很难解开,你既然已经做出决定,我便不必再干涉,只是希望你多保持清醒的头脑,成熟的处理好这段感情。”
江灼当时点了头。
江厚又说出了一句很有重量的嘱托:“公主是很有心机的。记住,不要被她过度的控制。”
这话江灼记得很清楚。于是他沉着气,没有动静。
他就势想来个隔岸观火,想得到些什么答案。
公主见这话没有起什么作用,她的眼泪围着眼圈打转,但她忍住了,不让那泪珠儿成行,她狠狠的咬住了下嘴唇,继续自白道:
“我知道,什么荣华富贵,在你的心上都不那么重要。我也知道,你喜欢我并不是像我喜欢你那样彻彻底底的,你的脑子里总有着过去的某些什么回忆,你以为我真不知道吗?你要知道女人的直觉是很可怕的。但是你这个坏江灼,你不守信用!你不是说过要做一个最大的热气球,带着我周游世界吗?你还没有实现对我的诺言呢,你怎么敢轻易离开我!你是个男人,怎么可以这样骗一个深爱你的女人?”
江灼动情了,他的眉稍忍不住动了动。公主大喜,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是因为不喜欢用我的权势,不喜欢用我的银子,才这样拼命去争取自己的地位,可这有什么必要?我随着你已经私奔出来了呀!我现在的身份是你妻子!我的东西根本就是你的东西,连我都是你的,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放着家里的娇妻美妾不知道享用,你干嘛非要在外面这么拼命呀……”
江灼再次被感动,他就快忍不住要睁眼安慰公主了,突然听到公主说了下一句:
“你要看上那个春若曦,咱们就下聘礼把她给娶过门来,你要让她作妻做妾我都听你的。”
再看江灼就没有动静了。
废话,江灼还不知道那是公主的心眼呀。
这怎么可能,花着公主的钱,娶了个妻子,把公主的身份还降低成小妾,这……
随后,公主又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的话,江灼听得都有点困了,他确实也是真的困,心想一会儿郎中就要来了,到那时候我再醒过来,也算给公主一个面子,不让她在别的人面前显得难看。
说了这半天话都不见江灼苏醒,公主却是彻底绝望了。
她“哇”的一声,放声大哭:“你给我起来呀!我再也不逼着你去追求前途了,我再也不找借口想控制你了,我什么都不想要了,只要你醒了,只要我们两个人能在一起就行,无论做什么,每天你喜欢做什么我就陪着你做什么……”
公主一个劲儿的哭,又说出了心里的实话,江灼再要不醒来也实在太冷血了,而且泪水把江灼的衣服都湿透了,挺难受。公主秀发有几根在江灼的鼻子里,和着那身上的高贵的香气,刺激得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喷嚏。
“阿嚏!”
江灼想对公主说“没事”,他努力把眼睁开,勉强朝公主做了个鬼脸,眼神想要说的话是:“爱妻你总算找到自我了!”
江灼幸好是没有说出话来,这个时候公主已经哭花了眼睛,惊喜之下单看江灼的眼神,也没有太往别的地方思考,而让江灼逃脱了一次跪搓板的可能。
公主再一次一头扑到江灼的怀里,两个小拳头扑打着江灼的胸前:“死江灼、坏江灼、臭江灼……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吓死我的啦!唔唔……”
旁观的众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但又无不欣慰,纷纷过来慰问。但江灼生怕刚才装昏迷的小把戏被人揭穿,于是把不开口说话的伎俩玩儿上了瘾,作出一付有气无力的样子,众人也不怪他,公主张罗着要找郎中给江灼看病,于是他虽是迷糊中也没有真正睡着。
王府的郎中来了,问了江灼的情况,由于郎中先前也多少了解些江灼,以及江灼这些天忙和累的状态,于是诊断了个“操劳过度”,只说无妨,要静养,这样也算是安慰了公主几句,又郑重开了几副强力的安神调养的汤药,公主立刻叫人熬了一副,小怜月一勺一勺的服侍江灼把药喝了。
江灼再次躺好,公主、怜月、青鸾在床边围着,问了好多问题,诸如“渴不渴呀”、“哪里觉得不舒服呀”、“想吃什么呀”等,江灼都只用摇头回答。
你看吧!这三只温柔的小手,分别摸过他的额头。
公主的手是比较骨感的,骨节分明,相书上说:“男子手要绵,无钱也有钱;女子有要柴,无财也有财。”多少还是有道理的。
而小怜月的手是纤细的,清清凉凉的,碰到头那一个瞬间的感觉,柔若无骨,让江灼想到了“销魂”二字。
而肉肉透透的,温温热热的居然是小青鸾的手,很少有的肢体接触,这次是让江灼都开始脸红了:真是意外呀!但他心里极受用,机灵鬼怪的小青鸾,也是极难得的对他现在付出少有的少女的温柔与娇羞,让江灼极惊讶,同时也发现了她的美好。
原来一个女孩在表现母性的光环的时候,是最有魅力的。
江灼后来就闭着眼睛,听三女不再说话了,最后把近日来所有的压力都抛开了,沉入了梦乡。
过了不知道有多长的时间,天黑了。掌灯时分,总管太监,江灼的大哥马三保听到江灼生病的消息,也过来看望,这时候江灼已经醒了几次了,再吃了汤药,身上发了汗,身上的烧退了,也精神了不少,又吃下了点粥。这让关注他的三位女孩喜不自禁。
马三保进来,江灼挣扎着想起来给见礼,马三保一把把这兄弟给按住,说:“我听说你也病倒了,特意来看看你,难怪,这些日子你可真是殚精竭虑了,最近这段时间虽然也有很多事情要做,但总比前一个月轻松些,你可不能再这样不要命的下去了!”
兄弟情深,亲情更厚。江灼感激的说声“谢谢”,现在他已经能说话了。
马三保问了江灼居住的可还习惯,还需要不需要再多置备些家当这类的话,江灼简单客气了一下。随后马三保说:“燕王殿下派我来给你传达一个信儿,他已经任命了你做北平军政司的员外郎,同时兼任‘燕字骑’的副统领,身兼文武两职,这在大明官制上是第一份的,虽然还只是咱们这边任命的,但殿下真是重视你呀。”
“这也太突然了吧……”江灼又惊又喜道,“我的资格恐怕不够。”
升官这事,江灼从未细想过,他还以为他顶多会成为像金忠那样的幕僚,而这回倒好,他一下子给燕王封了个五品的员外郎,还兼任武官职务,简直是破格又破了格的对他提拔呀!要知道普通文人,要经历“院乡会殿”四级跳式的科举考试,才能有当官的资格,然后一般的也就是从七品县官当起,混呀混的,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当个五品官呢。
这实在太突然。虽说,江灼的官当的还不正式,是燕王封的。但江灼心里可是有底儿呀!燕王将来一定会当皇帝!
“我就看得出你会有本事。”马三保笑着祝贺江灼,随后又说起另件事,道,“哎,对了,殿下,他想托我再问一句:为何非要是五年,而不是四年,三年两年,甚至是一年直接打败朝廷?”
“哦,我自然会再和殿下说明一切。”江灼道,“我想这样说:任何事情都不是那么容易。这个年数,是我反复推演,得出的。年数上或许会少一年,但可能性不大;或许会多一年,这个可能性极大。只要殿下把握好了,奇兵与正兵之间的区别。前途进展自然会更顺利些,奇兵与正兵的关系正如阴阳相辅,没有若干年正兵交战的基础,奇兵就构成不了奇兵了。”
“哦。”马三保笑道,“你真是身子病了嘴也那么好使呀。”
江灼说:“我还在想研究几个课题,望远镜可否扩大生产?侦察方式可否彻底改变?”
“慢慢来,先让你把病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