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灼去县衙的第一天,江厚料理完计大宽家的事,到了晚上见江灼还没回来,就已经起了疑心。他叫家里的老管家江忠去县衙门打探一下消息,把少爷给接回来。一会儿江忠回来,着急忙慌的跟江厚说:“衙门的人说江灼已经回家了,可是咱们压根也没见着少爷呀!”
焦急等信儿的一家人顿时就傻眼了,尤其是小怜月,像是知道什么似的哇的声哭出来了。
江厚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连夜来到县衙找县令,结果吃了闭门羹。里面的人死活就是不让江厚进去。说天已经太晚了,县大老爷白天审理案件累得都晕倒了。江厚一个文弱的书生,往里硬闯愣就没闯进去。
第二天一早,他拿出了家里所有的银子,带着银子来打点清泉县衙门上下,就想问清楚儿子到底是犯了什么案子,是不是真的出了县衙了,而里面所有的人都一口咬定,江灼昨天下午是来过了,但昨晚就又坐着马车走了,回家了,连坐车的钱都是老爷给的呢。江厚这回突然直接闯进县官住的后院,找里边人问,人家说县令确实是外出了。
秦泰死后,现在三家在清泉的势力急剧跌落。像现在找个大活人这种原来看来是特别小的事情,都需要江厚一个人来回奔跑。计大宽的病是不能让他知道江灼失踪这件事的,于是他先找了计成,让他一方面多找小弟兄在城里江灼能去到的地方找找,另一方面,江厚还主动登门到清泉县当地几家比较有势力的缙绅,想联合他们,真要是回头打起官司来,他也需要外援的支持。
晚上回到家中,江厚颓然坐在正厅的椅子上,眉头紧锁。儿子身体受伤伤成那样,能去哪儿呢?他也很少有去别处过夜的例子。那现在最大的可能就是还在县衙里。在县衙就在县衙,为什么里面的人一口说没在呢?可见这里面一定是有鬼。
他江家的仇人有谁呢?大概也就只有刚出事的段家,段登死了,凶手被传说是秦山,而如果人是他杀的,那秦山这孩子我太了解他了,以他的脾气秉性,内心坦坦荡荡的那种侠气风格,他肯定是会去大大方方认罪的,断不会逃跑啊,那也许就是其中另有真凶?那么杀段登的人究竟是谁呢?为什么要杀他?
段登的儿子段义志江厚也了解,那个人也是个心狠手辣的小人,据说他现在正在县衙当幕僚,又兼职讼师,听说昨天就曾经出现在县衙过,那他会不会把抓不到秦山的愤怒转移到江灼身上呢?
“真要这样的话,段义志,”江厚胸口涌出一股杀气,“你一定会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可是出了这些事,就算是要解决事情,也要一件件的整理头绪,江灼现在到底在哪,生死如何了?这是他最担心的问题。
江厚正整理着思路,桌上昏暗的灯火光一闪,打外面飞快的闪进一个人影。
“秦山?”江厚腾的站起来,几步过去拉住他,往门外面看了几眼,然手把门关好后让秦山坐下,问,“你这些日子都去了哪了?咦,你受伤了?”
眼看着秦山,原来是个特潇洒的孩子,可现在他竟然瘦了一圈,面目憔悴。左臂上还有一片血渍,让人触目惊心。
“三叔,断一指这个卑鄙的狗东西,我真想杀了他!”秦山咬牙道。他气愤难平,把手里的刀放到桌子上说,“为了吸引我出来,他们竟把天遥关在小屋里,两三天没有给水给饭,还设了陷阱和埋伏想抓住我……”
“哦!原来是这样。”听到秦山说起江灼暂时没事,江厚放了几成的心。这时他才关心起秦山来,看看秦山的伤,皱着眉问道,“有了准确的信儿就好,下一步咱们再想具体的对策。你慢慢说来,刚才你闯县衙了?伤有没有事?”
“这点小伤不碍事。”秦山不在乎的摆下手,说道,“唉!三叔,要不然我再回县衙一次,一定把天遥救出来。”
“恐怕没那么容易。你这次去,救人既然没有成功,再去恐怕也只会更增加危险。现在关键的问题是,你到底有没有杀段县丞?”
“没有!”秦山瞪大眼睛叫屈,“那天晚上我确实是进了段宅了,而且我的刀也扎了段登一下,但那不是致命伤,后来我又偷偷看了段登身上的伤口,那都是在我离开后有人补的七八刀。”
“对了,你是怎么平白无故的想起进段宅的?”江厚想起了这个问题。
“有人给我扔了一张草稿。您看,这是段登写的。”秦山悻悻的把那张草稿拿给江厚。
“哦!”江厚长吐口气,“到底是谁和段登有这么大仇恨?借刀杀人?再栽赃嫁祸给你,孩子呀,你本来是应该可以解释清楚的。你要是早拿着草稿来找三叔,让三叔帮你想着办法,那也许不是现在这个结果啊。你惹了这么大的麻烦,潜逃在暗地里,是那么容易的吗?那他的死,你这些天可查到什么了?”
秦山叹着气沮丧的说道:“那人再也没出现过了。我这些天暗访,根本没有任何进展。三叔,我现在真是没有办法了,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呀……”
江厚沉着冷静道:“事实是怎样的,就应该是怎样的。以现在的清泉县的形势,断一指一手遮天,控制了整个县衙,你要真进了大牢,不管你是不是真凶,恐怕他们也会像对待江灼一样对待你,或许你暂时逃出去也许是对的。如今之计,只有打破他在县衙的控制能力,我明天会联合县里的各大缙绅,联名要求,公开的审理这起案件,不能让他们暗地里对你施以黑手。你先暂时休息下吧,洗洗脸,换身衣服。我那里有刀伤药,你先上好。江灼也可以在明天给救出来。”
“是,三叔。”秦山心里一下子安定了,恭敬的听了吩咐。
第三天一大早,江厚就带领了清泉县众多的大地主、百姓、有影响力的各大商人,浩浩荡荡的队伍来到了县衙门口,秦山也衣装整齐的走在其中。来到县衙前的时候,可能是来的太早,县衙的大门还没有打开。
一大群人在门前大吵大嚷道:“叫段义志出来,还清泉抗蒙英雄一个公道!”
半天里面毫无动静。
人们见里面这么懈怠,这么傲慢,全都义愤填膺,有人愤怒的猛砸县衙那两扇厚重的大铁门,有的人更是心明眼亮,知道最好的叫门的办法,就是敲响大门旁边的那座登闻鼓,登闻鼓是古代衙门口和朝堂外挂的一面允许草民直诉的大鼓,如果有人敲响这面大鼓里面人再不出来的话,那有人上报上去,连县官到衙役都是要受到处罚的。可是,今天,这些人不管在外面怎么折腾,里面就是一点动静也没有,里面一直就是静悄悄的,静得吓人,像是根本里面就没有一个人。
秦山恼了,他想到江灼有伤的身子,在牢房里给关着都好几天了没水没饭,还不知道卑鄙无耻的小人断一指有没有对他下私刑,要是三弟从此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对得起三叔,想到这里他一抖丹田之气,声如洪钟巨雷的朝里吼道:“断一指,冤有头债有主,我秦山在此,有冤报冤有仇报仇,你这个缩头乌龟,快把门给老子打开!不然我可踢开大门闯进去了啊!”
里面还是没有动静,江厚也纳闷,照理说就算是黄县令不在家,断一指也不敢当击鼓不开门的责任啊!他叫过秦山来,说:“把门给撞开!”
秦山就等着这句话呢,只见他抬起一脚,对着衙门大门“呯”的一声,大门是应声而开。
刚才外面这些人还都犹豫和疑惑呢,这回见秦山又把门踢开了,都相当的吃惊:一个老百姓敢踢衙门大门那是多大的本事?但是所有的人都在随着大门的打开往里一看,呀!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原本吵闹的现场绝对安静了。大家都直勾勾的往里看着,一秒钟,两秒钟,到第三秒的时候,这才有人“啊!”的发出惊声尖叫来,随后所有的人混乱成一团,有撒腿就逃跑的,就直接就吓晕倒的,还有张大了嘴说不出话的,因为:里面的场面实在太恐怖、太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了!
横七坚八,里面七八个值班的衙役的尸体,都躺在地上,全部都是被人用利器一下刺入心脏,流了好几大摊血,都已经快干了。
“天遥!”秦山江厚最关心的还是江灼,两人无暇管其他大步冲进里面,疯了一般的喊着江灼的名字,四处寻找。里面几乎所有的门都打开着,有的屋子里还有一两个衙役,但是却是死的,胸口中剑,血流到地。当两人找遍了所有的能找的屋子,甚至直到县官的后宅,都没有见着江灼的影子。连他身上带的一块玉佩都没看到。
“怪了,昨天晚上我还在外边看到江灼被关到这间屋子里呢!”秦山奇道。
现在能看到的,都是地上和床上躺着的死人,死的不仅有衙役,还有几个丫鬟婆子,死法全都一样。杀人者功夫了得,死者全都是正面一剑穿心,顿时绝气,死的时候挣扎都根本来不及挣扎一下。
在正厅有人发现了两具无头的尸体,有人又惊叫道:“这好像是黄县令和段讼师的身子!”
在正厅,就在那块写着“明镜高悬”四个大字的匾额下边的墙上,用鲜红的人血写出了一行漂亮的书法,写的是:“贪官污吏,不干人事,民怨沸腾,其声载道,今日杀之,回炉另造!行此义举者,江灼是也,字天遥!”
“字迹真有点像天遥的。”秦山暗暗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