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灼醒后,又过了几天,他被一班皂隶客气的请到了县衙。
这些人说最近的几起案件都和江灼有点瓜葛,前几天段县丞的死,秦山是最大的疑犯,而秦山与江灼是谁都知道交情不错。所以按规矩需要去县衙履行下手续,只问几句话就好。
由于话说的很肯切,倒也合乎情理,最主要是态度能让人接受,那语气客气的,倒像是县官病了在像请先生那样在请着江灼,说知道他有伤,怕在路上不方便,还特意给他弄了软床。官府的人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一家人也不好多说什么,江厚由于心里惦记着还要照顾计大宽的病,所以只叮嘱江灼到了后认真答对,完了就赶紧回来之类的话。也就没跟着去。
到了县衙,就看到黄县令还是没精打彩的。都是熟人,而且江灼是清泉县城有名的才子,有功名在身,同时在抵抗蒙兵的那次战斗中出力不小,所以县令见了江灼很客气,强打着精神打着招呼,问了有关秦山的一些问题后,随后把话题一转,说道:
“有件事跟你商量,是这样,有人现在来我这儿告你的状,我看了讼状,鸡毛蒜皮,全都不是什么大事,涉及到从前,甚至还有现在的那些事,既然牵扯到你,我不得不找你。不管事儿大不大,但毕竟是件公务,我现在身体不好,看这个看的挺头疼的,需要你帮我想办法给把这些事给处理处理。我相信你比较有办法,所以我把你叫来,也就是因为这个。”
说罢把讼状就直接交给了江灼看。江灼抖落开一看,原来是几件民事官司的讼状,里面都是和他前些年搞科技弄出的污染环境的事有关,确实事是和他有关。状纸上写的大概的意思是有人告他,诸如水泥厂、炼钢厂让谁家的地长不出庄稼来啦,而那块地原来是谁家谁家的祖坟,风水之地,这可是万金也不能换的啊!现在他江灼都给破坏了,人家现在什么赔偿都不要,就只想马上让那块地恢复原来的风水,诸如此类的事情,再说了些请县大老爷做主之类的话。
这事儿是曾经纠缠过,但现在你再翻上来,给你钱你还不让赔,这分明是想讹人,江灼心里清楚,凡是有官司结不了案,这总是要算政绩的,怪不得县令头疼。看来,黄县令的意思还是想让江灼和这帮人私了。
江灼冷笑一声,说他那些工厂早在几年前就停了,现在主要是些索赔的问题,但从前我们家人已经把事儿了结了,现在这帮人又冒上来,到底为什么这样不依不饶、纠缠不息呢,这样做他们是出于什么目的?
黄县令也苦笑一下,说这年头什么人都有。还是把几个打官司的原告给叫出来,当面说说这些事吧!
这些人江灼一眼扫过去,他根本就都不认识,也从来都没见过,心说,这都是哪跟哪儿的事儿啊!八成这就是一群无赖,事儿有没有还不一定呢。
而且这些人还漫天要价,把个不大的问题越说越夸大得严重。
在那边替这帮人打官司的讼师他却认识,这人是段登的儿子,段义志,人送外号“断一指”,之所以起这外号,倒并不是因为这人有残疾,他手指没断。是因为和他的名字谐音,有句话叫做“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传说段登人很坏,但他儿子却跟人说话从来都是风和细雨的,从来也不生个气啥的,像是个没有脾气的,但也有人也说这是他的假象,他的心狠着呢!对了,他不在家守孝,怎么出来还帮人打官司呢?这个问题江灼也没来得及细想,才懒得搭理这个人,什么事儿,还搞打官司整人这套路,他就想回家了。
但“断一指”执意让要求把案件理一理,还客气的说,弄明白了再走那多好啊。
黄县令问了半天,那些告状人的回答也是车轴子话反来复去,把很多事情的细节说得更是似是而非,糊里糊涂,听着叫人更费劲,想着更乱,那些告状的人,除了跟县令诉苦,说这苦那苦都怪江灼工厂造成的污染害的,就是要县大老爷给他们作主这类的空话。可到也黄县令跟他们这帮你商量解决的办法的关键问题上,他们又绕回来,继续跟县令诉苦,唠叨起现在的生活困难上来。五六个大老爷们,还有两个妇女,说着家长里短的这些废话,就是不提实际怎么解决这件事,故意拖着时间。这衙门都快成闹市了,旁边“断一指”还帮着腔,圆滑的打着圆场。
没有一会儿的功夫就让黄县令脑门上的虚汗真冒了,最后纠缠得他实在没有耐心了,心说我这个县城里现在已经出了多少大事呀?哪有这个心力再管这些破事了啊!
想到这儿他就想发点威把这帮人吓唬回去,但旁边有讼师段义志又及时而中肯的提出,人家人证物证都在,不能不连查都不查一下就把他们打发了。
这倒对,可是按道理说江灼也并不是唯一的被告,因为当年秦泰承担了所有的责任,现在这些人把案件卷宗再翻上来,死了的人上哪去了结官司去?
这些屁大点的事折腾来折腾去的,半天也还是没有结果,眼看天都黑了,黄县令就想让江灼先回家,明天再说吧。这时候讼师段义志又特别的提出来,既然人家都已经把江灼告了,案子一天没有审理完,按《大明律》原告被告是需要双方都得收押的,不妨请江灼暂时委屈一下,先把他安置到班房里。他还再三强调,他这么要求也根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为了按公事公办,也方便就近把事实调查清楚。
黄县令觉得这样没必要,事儿也不大,至于就把人给关押了吗?他就皱着眉头征求江灼的意见。江灼的火在那边早就压不住了,争强好胜的心一时上来,他心说,我倒要看他们最后能玩出什么花儿来。
“好!这官司我就跟你“断一指”打定了,你懂《大明律》,并不说明你就站在理上,我听了半天,发现这些人和我那工厂的事根本就没有关系,你找这些人想讹诈人,把我们江家也看得太好欺负了吧?”江灼冷冷的说,“到时候,如果证明是诬告,《大明律》也是有规定要怎么惩罚的,你们可得清楚。”
“断一指”虚心的责问几个告状的人,你们清楚吗?那几个人都只是点头。
江灼于是对黄县令说需要和家里人打个招呼,黄县令说好办,让两个衙役去江宅告诉一下就得了。
于是两个衙役去江府,两个衙役搀扶着江灼进了一间小班房。
江灼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是不知不觉的让“断一指”给算计了。到了班房,江灼才发现人家从外面把小屋门一关,锁一上,就再没有人搭理他了。这个所谓的“班房”,就是现代类似于派出所暂时看管一此闹纠纷的、尚未定罪的一些嫌疑犯的地方。那些告状的人也给关了,但都关在另一处地方。江灼从此再也没看到他们。
他开始还想,也不知给家里送信的两个衙役到家后,家里人会是什么反应。过了也不知多长时间,他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着,知道自己的晚饭还没有吃呢。他于是大喊大叫的找看守,但这边连一个理他的人都没有,再看这里,大冷天的,只是冷冰冰的四面墙,还有地面上连张床都没有,更不用说被子。这是冬天,他新受了伤,怎么过夜啊?
他这才有点醒悟,原来“断一指”的真招在这里,绕了个大圈子,是想在看守所里收拾他江灼啊!他江灼和他“断一指”真有那么大的仇恨吗?自己顶多也就是和他的父亲犯过几句口角,踢过他爹一脚,现在他爹都被人杀了,这已经算不了什么了吧?没得罪过他本人啊?
可他这么做有啥用,明天一早,再审案件的时候,自己把遭受的非人道的待遇跟县令一说,看他断一指好不好受?
可是,江灼真的想错了,江湖险恶的程度远不是他能想象得到的。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第二天,黄县令没来审问他,他的家人也没有来看他。没有一个人来搭理江灼。一整天,他根本就没有见一个人。也没有个送水没有送饭的人,江灼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快不属于自己了。第三天也是同样的情况!
其实江灼真不知道,第二天正好黄县令接到一封紧急的公文,要让县令立刻到府城去报到。黄县令出发前真记着昨天的事儿了,让衙役把江灼先放了,让他回家等他回来再说事儿,而江灼的家人这边,自从江灼走了后,一直消息全无,他们正火急火燎的花银子给衙门的人打听消息呢!根本就不知道江灼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狠!你真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