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谁也没想到,那会儿被江灼一箭射死的,居然还竟有一位小王子。得,这下子每个人心里都更踏实了,这数千精骑一定会去而复返的,没准还会屠城。
还是在整理战场的时候,一个搬运死伤者的兵丁突然赞叹了一声,战死在城头的居然还有这么有钱的一位,他身上带的黄金美玉的配饰可是真漂亮呀!
秦泰正好听到赶过去,借火光看到两个兵搭着一个穿着极讲究的青年的尸体。他也觉得新鲜就叫计大宽、江厚过来参观,几个人再翻翻那家伙的衣服,一块金牌(要不就是别的什么类型的证件)掉出来,上面用蒙文刻着七扭八曲的什么字,江厚看清楚后不禁深吸了口冷气。
段县丞伸着细长的脖子也凑过来不知趣的问:这人是谁呀?
“北元贵族,好像还是一位王子。”江厚忧心忡忡的说,“这下麻烦大了。”
段县丞倒没往心里去,他扭过脸兴高采烈的冲黄县令拱手,道:“这是多么大的功劳呀!恭喜大人,恐怕您真的要高升啦!”
黄县令脸苦得不能再苦了:“那也得看我有没有那个命了吧。”
“怎么没有,杀死一个王子,比歼灭一支队伍得到的奖赏多多了,我说大人……”段县丞还想多说,早被秦泰拎到一边了。
黄县令脸煞白的哆嗦着问江厚:“夫、夫子,您看现在可如何是好呀,要不,咱们撤退上后山?”
又冲着众人哭笑不得的大声问道:“谁干的呀!”
江灼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运气会那么好。那阵子只顾着拼命杀敌,见到一个批着虎皮相貌英俊的家伙,身边好几个大汉保护着,便想都没想的射出了一箭。而好像他的每支箭都像小李飞刀那样,是例不虚发的,每发必中。然后就随着一声惨叫,旁边的几个大汉也好像疯了似的,喊出一长串叽里咕噜的什么话,看样子像是恨极了凶手江灼,就照着他要扑过来,幸好江灼旁边有秦山,而秦山的功夫又极好,才好不容易和计成、江灼一起把这帮人打发了。江灼当时还在想呢,杀死你一个同伙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这块城墙上堆的到处是英雄的血肉之躯,何贵何贱,同为枯骨,可胜言哉?但是谁知道他会杀死一个决定历史进程的大人物呢?
他只知道大历史,几十、几百年后的历史走向他一清二楚,但现在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这个他还真不知道,尤其是他的每一个念头和行动,究竟能给未来造成什么影响,他无从参考。问题于是就出来了,他已经射死了一个小王子,这是属于历史的必然呢,还是已经改写了什么?他只知道,本来骚扰来的蒙兵是都已经准备撤退了的,而现在的结果,却要因为江灼的神射的一箭而彻底改变。
计大宽赶紧劝县令说:“快通知全城的壮年,全力守城吧!”
还没说完,就已经听到城外传过来极沉闷的震动声。那声音就像天边滚过来的闷雷声,“轰隆隆,轰隆隆……”越来越近,仿佛大地都开始跟着摇晃,下面的震动让城楼也共振,有几个捆得不结实的兵器架子哗啦哗啦的全都给震倒了,再看黄县令,他的身体已经抖动得要站不住了。
众人乍起胆子抬眼一看,只见下面远远的点着无数的火把光,连成了大片,就像银河倒泄到了眼前。而这条火把组成的大河,现在就正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向这边涌来了。
秦泰、计大宽、江厚异口同声:“快!守城!守城!守城!”
所有人全都忙活开了。
秦泰一个劲的大喊:“盾牌手!全都给我把盾牌举好啊!保护好弓箭手!弓箭手们,你们多带箭支!能带的多带上!所有人各就各位,听我号令!快!能喘气的都给我上来!”
众人现在才知道,现在竟然来了那么多的敌兵!
也就是有个一炷香的功夫,最前面的蒙兵就冲到护城河下面了,情况果然真就像江厚想到的一样,这次返回来的蒙兵真就个个都不要命了似的来攻城了。
每个骑兵都是骑在马上对准城上疯狂的射出了羽箭。那样子,真好像箭支都是不要钱的一样。江灼还有点懵懂的在那站着,早被大哥秦山一把拉到城墙下边蹲好,他就听见空气里的轰轰隆隆的羽箭破空声,随后那简直是在下冰雹暴雨一般,箭矢从天而降,射穿盾牌、钉到城墙上、落到地面上砰砰砰砰的的声音就听不出个数来了,其中更是不断的夹杂着有人中箭而发出的极尖极惨烈的叫声,那声音真是渗人毛骨啊。
弓箭这东西是古代战争最强大的武器。尤其是在近百米的距离内,如果没有城墙的阻挡,其杀伤力也不亚于热兵器。一把好弓的制成往往需要花上半年或一年以上的时间,因为制弓需要到的材料包括了“干”、“角”、“筋”、“胶”、“丝”、“漆”,到了明代几乎都是使用复合材料,因此也被称为复合反曲弓,而这种弓具有更小巧且更有力的特点,更方便了骑兵使用。
自从十二世纪以来,草原上的蒙古骑兵就有了超强的机动力,一名士兵往往备有六匹以上的战马,轮换使用,往往一天可以前进近百公里。这样的蒙古骑兵使用的主要武器就是是弓箭,长年骑射的蒙古人能拉强弓,蒙古人的弓用混合的木料和骨头制成,也就是古诗里提到的“角弓”,用的角常常是水牛的角,用来压制在弯曲的木料的背面,使其具备很强的穿透力和很远的射程。
而一只箭的箭杆通常长约60厘米,通常是以笔直的桦木制成,箭杆末端刻有凹槽,以便支在弓弦上。古代的工匠将箭杆圆周三等分,系上相互对称的三根羽管,充分保证其准确性。锋利的箭头系紧在杆上,箭杆前端从中央部分剖个裂口,插入箭头后紧紧缚牢,肌腱是很好的捆绑材料,湿润时用,干后会收缩,会紧紧缚住箭头。到了明代箭头早就舍弃了其他不实用的形态,在战场上统一都用三梭形的铁头,甚至是钢箭头!这种箭头有着完美的流线外形,拥有三个锋利的棱角,流线的轮廓减少空气的摩擦力,加快速度也增加射程,而锋利的棱角可以轻易的射穿铠甲和衣物穿透人的皮肤骨骼!
一个骑兵如果随身带着二十支弓箭的话,那城下的大概有五千骑兵得能射出十万只箭!如果这十万只箭全部均匀的分布在小城城墙以上百平米的面积上,那又可以覆盖几层?现在来的敌兵真的拼了,真当这些箭是不要钱的了,那电影里演过的万箭齐发的恐怖场面真就是不如现在了,江灼的身边不断的传来有人中箭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这种真实的古代战场的场面,绝对超过后世任何大制作的战场大片,江灼此时的心里,除了害怕,还是害怕。
随着掩护性质的几轮箭雨射过,已经有无数的敌兵爬上了城来,秦泰等人在箭雨之中领着人奋力的拼杀,在城上就和上来的敌兵展开了白刃战。兵器撞击之声和人的呐喊惨叫战鼓声又搅在了一起,不断的有人中箭中刀倒下,而中箭或中刀不倒的人则仍然不顾一切的拼死抵抗,有的两个三个抱在一起的索性一起跳下了城楼。
就连秦泰的肩头也都给插进了一支利箭,全然不顾一切的指挥着所有人,顶着盾牌的拿长钩子的把对方的云梯不断的推倒,烧热油的把整锅的油往下波去,随后再往上扔上一支火把,下面的惨叫声就响成了一片,还有的将巨大的滚木中间浇上油点着后,两人一抬带着火顺对方的大云梯滚下去,往往一下子就能造成大量的敌兵死伤。整个战斗比那会儿要惨烈上十倍百倍,从天黑一直持续到天亮的时间,双方的死伤都远远超出了各自的想象。攻城那边已经没有攻城的节奏感可言了,只是一个劲的往上拿人的命堆,城下的死伤者都堆满了城墙。而城上则是死了的人也没有人管了,不断的有人倒下,而没倒下的人继续上来填补空白。所有的人都被这血的气息和恐怖的后果给刺激得疯狂了。没有人想到后退,后退则将遭到灭亡的命运,这也是所有人都看得到的。
城下射上来的箭已经稀少得多了。身上给射中了三支箭的秦泰再抬眼看身边的士兵,由最初的数千人,精神的也只剩下了数百之众,其余的都是民兵和义勇的百姓,指着他们守城恐怕是很难的。
计大宽的肩膀中了敌人一刀,随便的一包,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裳,江厚也满脸是血,不过倒是别人喷到他脸上的,他也顾不上擦一把,此时谁也顾不得风度了。江厚这次果断的来到秦泰近前,大声的朝秦泰喊:“该动用骑兵出击一下啦!要不然再稍微有点压力,我们这边的土气就要崩溃了,万一形成溃败的局面,那这座城、整个清泉县城就全完了!”
秦泰当然知道。他立刻大喊一声:“骑兵全都准备好了,下来跟我出去突击!”
一直缩在城楼最深处发抖的段县丞现在居然又跳出来,一把拉住秦泰的胳膊大吵大嚷:“你不能出去啊!你们出去我们城上这边怎么办?谁来挡住敌人啊!”
秦泰这回理都没理他,一抖膀子把段登推出一溜跟头:“去你娘的!”
黄县令也战战兢兢的过来拦住问:“段县丞说的也有理,那么多精兵下去了,谁还在城上挡着呀?”
秦泰的儿子秦山果断的站出来请命,他和计成、江灼带着其余的士兵在上面守着。
段登又爬回了这边,连哭带喊的对黄县令央求道:“现在城上就剩下这么点人了,他都带下去出城,万一城墙再守不住,城门又开了,他若失败,那我们就全完了啊!”
黄县令再次犹豫道:“那可怎么办呀?”
段登眼珠一转,忙说:“要不秦千总带一半人去,反正都是奇袭,效果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