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主似早习惯了般的,完全无视三人脸上被她的开放石化了的表情,继续我行我素的刁蛮道:“三位公子,现在我有一个好消息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们,你们先听哪个?”
江灼顺口搭音:“好消息?”
“好消息是今天你们每人都有机会从我这里拿到一百两银子,运气更好的,将会得到我这里美丽的丫鬟一个,更多惊喜还在后面,只要你们在正月十五的白天还来到这里的话。”
三人同时:“切……那坏消息呢?”
“其实也不算太坏的消息,就是如若你们要不来的话,我会派衙门的人去你家找你的哦。”
“你!……”
这才真正叫秀才遇到公主,有理讲不通呢。三人正无奈呢,公主又婉约了起来,莞尔道:“三位一直也没有看到奴家有什么才艺呢!请坐好。”她一转脸接过一个女子递过来的琵琶,又问江灼:“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公子请静听,看我这首曲子弹的可入君耳否?”
在轻轻调音几下后,似乎略有沉吟的,这位玉儿公主正式弹出了一首曲子。叮叮咚咚,起初似乎是有轻轻马蹄声,又似美女信步走来,微风迎面,然而这样的境界并不长,调子只一转就把人带到了一方又荒凉又辽阔的境地,哀伤、幽怨、依恋、缠绵的情绪显露无疑,江灼开始听来还迟疑了一下,这下才猜道:“莫不是为昭君出塞而写的赛上曲?”这套文曲很长,古代谱曲的时候,常是从一种哲学意念出发的,就是从文武之道。琵琶里边比如《十面埋伏》,《霸王卸甲》,就属于武曲,《春江花月夜》,《浔阳琵琶》,就是文曲。但曲谱确实被她给小改了下,改得另有一种别样的风格,但总的基调未变。三个男人犹疑的情绪在听到弹奏的第33秒被全部安抚下去了,第44秒三个全都屏吸凝神,第55秒他们的眼前仿佛已经是大漠长秋,佳人深愁。
白居易《琵琶行》里曾经写过一个身怀绝技的琵琶女,在落寞的浔阳江头弹起了她心爱的土琵琶的故事。也记载过琵琶的一般特征是“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整个屋子被那清脆的声响所充满,确实仿佛是水珠狂欢节。
江灼目瞪口呆的盯着琵琶演奏者,一是被她的完美演奏技巧所折服,二是受到她演奏时专注的情绪的感染,三是见此佳丽乌云慢垂的头发、雪肤花貌的脸儿、远山含黛的眉目,还有她那增一分嫌肥减一分嫌瘦的婀娜体态,和着曲中离愁带给他要保护弱者的强大心理暗示,离愁渐远渐无穷,迢迢不断如春水,他此时的心思也冲了几冲,动了几动,本来他还以为她会演奏一曲《忆江南》,在那水灵灵的小桥流水上泛着小篷翩舟,淡雅的琵琶声不温不火地配上水墨般的画面,这类的音乐没有什么大起大落的高潮,却如同那个小镇的水一样,清盈盈的,雾蒙蒙的。真是闻郎江上踏歌声,道是无情又有情。那水墨写意的旋律和风格岂不更适合眼前的女子吗?可实际上呢?一个王爷的女儿为何要扯上穷秋大漠呢?还昭君怨?真有那么多怨恨吗?
怨恨,这个曲中真有。
最后,玉儿勉强收成了最后一个章节的音节,也许是演奏太投入了,也许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她脸上已经流的都是泪水,她无力的摆着手,旁边已经有两个姑娘过来收拾一切,示意三人可以走了。三人都莫名其妙的走出了房间。
来到外面,计成还嘀咕呢,我看这个所谓的“出云公主”一定有问题,你看有好多细节,我都觉得有问题啊,老三,回家我好好跟你分析分析。
秦山也神神秘秘的说:“刚才那个送水的好像都功夫都很高,刚才那公主生气的时候,我感觉忽然有一股很强的杀气,幸好那公主制止住了,要不今天咱们还没准出不来呢!”
江灼只是认真听着两人的唠叨,点点头,一路回家走低头想着这两天发生的这些事连在一起琢磨,没多说话。
再话说那个玉儿公主擦过眼泪后,这才调整好状态。站起身,透过楼上的窗子,看三个各具风格的年轻人已经从楼下走出去,走到街道的尽头。目光一直跟着看了很久。她脸上的表情,和最早见到三人的时候那种清高、傲慢相比,已然是截然不同,现在是透着无限的沧桑、凄婉和迷茫。
旁边一个丫鬟身份的女孩子好奇的问:“公主,这三个人有什么让你这么在意呢?”
“你没有看到吗?那个个子最高身体最壮的,明显是个军人,而且功夫不错,我让乌日格试了一下他,他处变不惊,看来外粗内细是个大将之才;而那个瘦小有点贫嘴的,却是心思缜密,办事滴水不露,是个合格的办事人员;最让我吃惊的则是那个年龄最小的,他却最深沉,而胸中的才识或吐或收,也最让人捉摸不定,是个最难让人猜透的奇材,我有一种预感,相信我的事业成败全得要靠这人。你注意给我细细的打听好了所有有关这个人的信息,不要遗漏。别小看了这小小的清泉县城,居然藏着这么多的奇才异士,看来我们这次冒这么大的风险来中原就对了。唉!可惜……”
那丫鬟不解道:“可惜什么?不就是这三个小白脸吗?以咱们的力量,把他们绑也绑回大漠了。到了地方,再好言安慰安慰呗,不行就多赏他们点金银女人啥的,他还能不动心呀?再不行就打,打到他听话了为止,我们有句名言‘再烈的马儿也怕皮鞭’,难道不是吗?何必让公主您这么大费心思呢?您怎么又哭了啊。”
公主强笑,道:“你不通中原的文化。那些看是文弱的书生们,他们之中有很多人是很难被金钱、美色所打动的,这也正是我忧虑的原因,我感觉这三个人就是这样的。但如果我对他们施以恩情,用真情真义和他们往来,他们又会竭心尽力、掏心掏肺的来报答你,这就是他们说的‘知遇之恩’。唉,前提是我这个身份他们不能过早知道,要不然我们的麻烦就大了。这块牌子不会引起怀疑吧?还可以用多长时间?”
丫鬟:“这个我们的内线在辽王那边安排的很好了,公主尽可以放心。”
公主:“嗯!成败也就在此一举了。可叹我昔日堂堂的大元帝国,今日要沦落到只能靠我一个女子为其奔走的地步。这也是汉儿们说的什么‘天命’的原因吗?不!我更相信,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丫鬟:“公主,我看你气色不好,要不今天就早点歇着吧。”
“好。”
江灼三人各自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到了傍晚了。接近年节,这县城里的灯火也点得更旺盛起来。有几处整夜点的花灯灯笼,将一抹淡红色的喜庆播撒得星星点点。有好事的小孩子,又在零星的放爆竹了。这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一年之中最快乐的一件事情。江灼也受到一些感染,觉得年还是很重要的,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应该就在这里开心的和这边的家人好好的团聚着,所有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解决。慢慢来慢慢问吧。
一进院门,正碰上家里的小丫鬟怜月,不知她是怎么了,平时活蹦乱跳的这个小女孩,今天一见了他居然一反常态,还没说话脸倒一下子先红了。江灼奇怪的问道:“怜月,你怎么了啊,是不是又摔坏老爷的东西了啊?没事是哪件,你这回得先跟我说好,我再去主动承认是我摔坏的,咱别再像上回似的给露了陷儿,哎,你脸怎么红成这样儿啦?跟猴屁股似的,怎么回事你倒说句话呀……”
“没摔。”丫头扭捏了半天,脸越来越红,头都要低到脖子下边去了,最后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的,居然就一甩脸儿噔噔噔跑了,把江灼撂那了。江灼嘀咕着走进了自己屋子,发现他母亲王氏老夫人,正在他屋里坐着边做着针线活边等他呢。
“妈”。
江灼这个妈叫得很干脆利落,王氏夫人是个极其慈善的老夫人,几个月来已经使江灼感觉亲切得血浓于水,他于是把对前世所有的依恋都压缩到这一声“妈”上。母爱是世间的大爱,古今一体。
王夫人拉江灼坐身边,江灼早已经一骨碌钻进了她怀里,把头靠在她腿上,闭眼享受撒娇给他带来的快乐。王夫人摩挲着儿子的头,边嗔怪道:“多大了还七岁八岁那时一样。又去哪玩了,你爹正找你呢。放心,他早就不跟你生气了,他告诉我当时是要给下人们装点样子怕他们乱嚼舌。这两天他挺忙活,已经给你办好了三件事了,现在就等你一个回话了。”
“啥事呀?”
“一件是他托朋友给你在县里谋了个钱谷师爷的差使,二是前两月提亲的那个媒婆又来了,说人家对你印象极好,你爹上是不是不答应吗?”
“对啊。”
“这次你爹应了。”
“啊?”这回江灼可急了,腾一下坐起来,瞪大眼珠问:“应了?”
“对。应了。他让我告诉你。还有第三,是我觉得怜月这孩子也挺喜欢你的,顺口说要不让天遥也把怜月娶了吧,你爹也应了。”
“啊?我说怜月那反常呢……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