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尘撇嘴,“话虽说如此,但呆在先生身边也差不到哪里去。何况,先生你如今是无名野鬼,以阴气养息。他日登榜上朝,必为天子龙气所伤。早日投胎返做凡人,方是当前所急。所以,在此之前,采尘受花主之命,绝不可离开先生半步。”
倾笑听罢,认真盯向采尘,似乎在将她细细研究一番,半响他才面带怀疑道:“既然如此,你何不赶紧带我投胎去?”她的行为似乎没有表露一点迹象要帮他重做凡人,更似在四处云游,嬉耍玩乐。
问到这,采尘轻叹一口气,“先生,你有所不知,当年你被黑蜂妖所害后,不知为何竟出现异况,你的名字并不在地府的生死簿上,所以……”
倾笑面露惊讶,“依你所言,如今则需让我姓名重现在生死簿上,我方可跨过忘川水,喝下孟婆汤?”他本以为轻轻松松跑到地府喝下孟婆汤,上辈子的麻烦就解决了,一切也结束。孰知,他的命运就像一本小说一样跌宕起伏,峰回路转。看来三百年前他真是交友不慎……
这时采尘点头,“这是最笨的办法之一!”
倾笑不解望向采尘,“那依你所见,难得还有其它方法?”
采尘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临走前,我们花主曾对我说过,机从劫生,退无可退,化劫通途。所以……”
倾笑亦点头深表同意,“所以说了亦与不说无异!”
采尘禁不住委屈点点头。
该说什么才好呢?当初她亦并不是英勇慷慨地请命前往解救前世恩主,她记得当初自己误捅南岭蜂窝后,面部被蜜蜂蛰得面目全非,眼皮肿得硬是撑不开,她努力张开亦只勉强撑成细缝。尽管如此,跪在地上的她还是看得清楚,花主听到奉命前来处理这件事情的叶语的举报后,胡子一吹,眼睛一瞪,对她甚是恼火。而叶语站在她对面,漠然俯视着她,面上的表情很冷很冷。而当时她的双腿只管不由自主地发酸。最后,当着叶语的面花主不得已给予她数百年第一次惩罚,那就是倾笑这个麻烦,希望她可以将功补过。而那时正是迄今为止采尘最后一次见到叶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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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一个夜晚,用膳后,采尘见倾笑并没如往常进房挑灯夜读,而是换了一身玄青深衣,看似要出门去。她纳闷道,“先生,你是要去哪?”
倾笑正整理衣冠,听了她的话,对她一笑,解释道:“今晚,铭心亭上有由文人举办的灯谜会,猜灯谜这种小事对我来讲正是易如反掌,咱们何不去玩玩图个乐。”
采尘认真想了想,方道:“看来灯谜会奖品不少呢!”
倾笑取过纸扇敲敲她的头,一本正经纠正道:“读书人视金钱如粪土,岂会计较这些蝇头小利。咱们不过是跑去附庸风雅一番,知道吗?”话毕,他便专心致志地去拨弄他的发型。
在旁的人参妖满露倾慕之色望向董生,采尘望着倾笑,则暗冒冷汗。
不多之时,倾笑和采尘带着变回原形的人参妖早已显身在人群熙攘的昌平街上,而不远处正是灯火通明的铭心亭。
趁着今晚要举办灯谜会,街上的小贩们一早盘踞在街道两侧,吆喝着售卖各式各样的货物,这让本来人流密集的街道一时更为拥挤。
采尘身为姑娘一个,来到街上,自然禁不住东看看西转转,而挂在她腰间巾带上的人参妖亦像婴儿般很是兴奋。倾笑则不耐,催着她们两个赶快走。
采尘不情愿地把留恋的目光从小巧的玩意上撤回,跟在倾笑后面赶往铭心亭。但是突然,她瞥见摊上一支精美的铜簪,她忍不住停住脚步。前面的倾笑觉察到她没跟上,又转身催促她,不料采尘却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看向他,“先生,我想……”
“你再好别想。”倾笑一脸警戒,冷静警告她。
采尘倔了脾气,站在那一动不动。良久,倾笑叹了一口气,径直走到摊前,对卖簪的老妇人说:“大婶,替我包上这支铜簪。”
老妇人笑得脸上如菊花绽放,替他包好后道:“公子,承惠三两银子!”
接下来各位看官也知道,倾笑溜了,扔下采尘与人参妖留在原地。但令各位叹为观止的是,如此拥挤的街道,他竟然可以做到瞬间没了影子,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所以采尘也叹了一口气。原来亲切和蔼的老妇人翻面闹开脾气来。采尘连连向她道歉,可惜无济于事,她只好趁她不注意,带着人参妖偷偷溜了。
待要在追上倾笑,可四顾一看,分明倾笑的踪影早已消匿。
采尘禁不住皱着眉头,对着腰间变回原形的人参妖直叹气。正在此时,只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优雅的男声,“姑娘,请留步……”
是在叫她吗?采尘带着疑惑转过头,不料身后一个人影也没有。采尘好生恼怒,感觉仿佛被恶作剧般戏弄一番。
她刚要回过头准备继续赶路,还没迈开一步,就突然看到有一只修长白皙的手轻轻伸到她面前,而美丽的手掌上摊着她刚才正想要的精美铜簪。
她惊愕抬头,眼帘外浮现一抹朦胧的白衣身影,对方高高俯视着她,却静静对着她微笑,“姑娘,这是你落下的东西么?”
采尘呆呆望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方将注意力从对方身上转移到他手中的铜簪。明显,铜簪并不是她所遗落,但是既然他如此问,而她又钟情于这头饰,何不……
想毕,采尘脸上堆起笑容,对白衣男子谢道:“这正是奴家身上之物,有劳公子了。”说完,她心安理得接过铜簪。
白衣男子闻毕,但笑不语。
采尘接过铜簪便径直走了,但走着走着,她愈觉不对劲,最后,她只好停下,对身后纳闷道:“你为何还继续跟着我?”原来这一路上白衣男子亦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怕是鄙人与姑娘正要走同一条路呢。”他微笑解释着,听上去似乎很合理。
可采尘却翻白眼,想也没想就道:“说,你跟着我干什么?”
对方这次笑得很真诚,“姑娘果然是冰雪聪明。是这样的,鄙人有一物想要向姑娘借,如今只是提前通知姑娘一声……”
闻毕,采尘漫不经心问道:“你要向我借何物?”这天下果然没有从天掉下的馅饼,也不会有自个儿送上门了的铜簪,如果要说真的有什么,只能讲背后有五光十色的种种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