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仙境光年中,河涧花墟一向是历代花仙所群栖的仙居,听命于九重天仙庭天神帝释,列任其麾下。虽是这么说,但毕竟经过数十万年的征战,帝释天神所统管的仙域无比迅速膨胀扩大下,他所需处理的事务亦日益繁密细致。因此,作为九重天仙庭九大仙境之一的河涧花墟,事实上其一应大小事务均由当届花主处理,某种程度上,在河涧花墟,花主的权威比起帝释天神更令人震服。
采尘身子刚好几日后,便从花主口中匆匆得知河涧花墟百年花祭半月后即将举行,本来这花祭亦与她没甚关系,但自从她找遍花界好友后,才发现他们几乎所有人均为花祭的到来忙得晕头转向而没空理她,那时她就委实搞不懂为何花祭来了她自己却如此空闲。就在她颇感迷惑之际,花主挪动他那虚胖浑圆的身体过来找她,交代她将一封密函送给花圣。采尘知道花主一直希望她与花圣能够和谐相处,最好是情同姐妹,或离奇般成为生死之交,她一直暗笑花主未免太过天真,如果生死相斗亦可以算作生死之交的话,那么她与花圣两人就一直在把对方往死里整的方向上努力。
尽管这样,但表面上采尘仍然直拍胸脯表示毫无问题,她一定将密函安全送到对方手中,实际却暗暗打算随便找个花婢替她送过去。花主听后仅仅不怀好意一笑,私下告诉她密函上早沾满了令花圣呛得死去活来的金花粉……采尘顿时了然一悟,而后与花主不怀好意相视一笑。虽然过后她才得知自己上当受骗,其实密函上根本没有那劳什子金花粉,花主这么说不过是想让她正正经经亲自把密函交给凌波仙子罢了。
于是某日傍晚,毫不知情的采尘屁颠屁颠不亦乐乎地捧着密函通往花圣凌波仙子所居的凌波宫,匆匆通报了一声花圣贴身花侍后,她刚踏入室内门槛,霎时间无数根花刺朝她的方向齐刷刷疾射过来,她心一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侧身闪避,倒退到墙边。
而后她全身暗冒冷汗,庆幸自己虽因仙力丧尽使不上仙力予以反击,但毕竟敏捷的身手还在,不然她当真活脱脱成为一只刺猬。
但转念一想,对方出手未免太过狠毒了,想到这,采尘顿生怒气,朝梁上的身影扯开嗓子大骂,“你作死啊,想要对我做甚么?”
梁上那一抹粉色身影正是花圣凌波仙子,只见她冷眼斜睨采尘,道,“哼,你擅入凌波宫又是做甚?”
采尘对她的倨傲态度恨之入骨,但鉴于手中那封她死命护送到底的密函还没递给花圣,她只得对她咬牙切齿道,“我,我,给你送来花主的密函。”
花圣不为所动,只冷冷道,“你放下后赶快滚!”
采尘登时勃然大怒,骂道,“我若仙力恢复,早就把你这蹄子给扯下来好好教训一顿,你可别太得意……”
花圣凌波仙子嗤笑一声,“哼,你那点仙力不要也罢。你模样长得不讨喜,连累我遭人厌,这笔账我还没跟你好好算一算呢。”
采尘脸上刷时变白,这花圣委实说得没半丁点错,但她口中吐出的话来却刻薄无礼之极。早些年前,她要是听到凌波仙子如此一番奚落定会落荒而逃,但如今她终于在抗压方面稍微有些令人可喜的长进,所以,此情此景下,采尘眼神一厉,豁出去道,“我已然仙力全无,因而你凭仙力赢我不算真本事,你若光明磊落就勿再使仙力跟我相拼!”
凌波仙子从梁上落到采尘面前,冲她一笑,夹杂不屑与挑衅,“好,就这么着。”
于是择日不如撞日,两个女人立即扭作一团,开尽全力火拼,态度认真严肃,绝无半点含糊。两人均是里手行家,没有几百个回合还真难分胜负。
因着两头都是不可得罪的主,周围的花婢花侍一时之间均不敢作声,只得在旁默默观战,心底无不纷纷叫好。
最后凌波仙子打着打着就使上仙力,采尘忍受不了,只得踉踉跄跄弃战而逃。逃到距凌波宫十余丈外,采尘方愕然记起,自己把容貌端妙无比的凌波仙子打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难怪依她的性子她没再继续追上来。彼时她还没意识到,自己亦满面挂彩,被打得鼻青面肿,两道鼻血缓缓挂在鼻子底下,在月色照射下猥琐无比。
她匆匆赶回花宫,在通往听香榭的路上,经过花海,兴许步子太急,她突然感到自己被什么东西绊倒,接着下一秒她便脸朝下重重摔倒在地,待她抬起头爬起来,又一道温热液体自鼻子内缓缓流出,她以为自己身体着凉了,用袖子胡乱擦了擦,亦没怎么在意。
就在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欲转身离开之时,身后突然有人唤她,“采尘,采尘,是采尘么?”
采尘闻毕愕然回头,漆黑中四顾无人,她方觉察声音来自地下,半晌她恍然大悟,“龟爷爷,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你在等我么?”月色照射下来,她脚下的花土上赫然躺着一只缩头缩脚的花纹乌龟。
采尘记得打她小时龟爷便呆在花主身边,服侍花主多年,是花主难得的老朋友,亦是他陪伴花主一起安度晚年,如今算来他该有八千岁高龄。
孰料龟爷呵呵一笑,“今日难得天气不错,我便跑出来晒晒太阳,估计是晒得暖洋洋太舒服了,我一觉睡过去竟然天色已黑,呵呵……”
采尘微有些纳闷,道,“前几日咱们河涧花墟仙根树上的羽花竟微有些泛黄,所以花主不是一早吩咐过你今晚须密切关注星象么,龟爷爷,你可要记得呀。”
龟爷摸摸头道,“呵呵,有吗?瞧我这记性,我倒真没想起花主他让我今晚占卦夜观星象……”
采尘顿时一脸黑线,龟爷其实记性好得很,他在河涧花墟是出名的爱偷懒,又擅于偷懒,久而久之,花主也被他感染了,得知他偷懒后亦懒得再跟他计较。
想罢,采尘暗暗叹了一口气。
孰料龟爷眯笑的眼中闪过精光,“呵呵,采尘,你是否又以为老爷子我偷了一回懒?”
采尘听毕,感到他言外有意,倒好奇道,“那龟爷爷,既然你没偷懒,是不是有何发现呢?”
龟爷呵呵一笑,道,“的确的确。”继而一顿又笑呵呵道,“昨晚我在花海前夜观晴空,只见北斗,紫麟双星黯淡不少,而东南方隐隐然一道红光横空,料必仙界不久以后大限将至,天劫降落,妖魔作崇,呵呵,以后可是热闹得紧啰……”
“哦。”
相处如此长久以来,龟爷脸上的表情永远是清一色的笑呵呵,再无其他哀怒形于色。因此龟爷如此波澜不惊轻松带过此惊天噩耗后,采尘亦下意识“哦”了一声,继而反应过来,脸色已是骇然,她暗吞了吞口水。
“当真?”
“当真,呵呵。”
“既然如此,那河涧花墟不亦难逃此劫么?龟爷爷,我们得想想办法,保护此处仙境。”
“呵呵,该来的也逃不掉,你无须担心,何况……”龟爷爷笑呵呵停住话语,意味深长望了采尘一眼。
“何况什么,龟爷爷你快说。”采尘着急起来。
“呵呵,何况,你看,这天庭命脉略有式微的倾向,你的红鸾星便开始蠢蠢欲动起来,呵呵,采尘的因缘到了……”
采尘愕然,“当真?”
“当真。”
听毕采尘淡定点点头,全无适才的惊慌,一本正经道,“既然如此,此乃天意,我们仙界亦应遵循天道才是,眼下既来之则安之,龟爷爷,是这一个理吧?”
龟爷服侍了主子这么久,当然配合地点点头,又缓缓道,“呵呵,传说,每逢天劫降落,必伴随一位盛世女神与劫同生,亦正亦邪,或助解万劫,或毁灭生灵,这一次,可真教人心生期待啊……”说毕他带着无比期冀的目光笑呵呵望向采尘。
彼时月光恰巧洒落在采尘猥琐无比的血污脸上,采尘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龟爷带着呵呵笑意的脸容中竟如走马灯般从崇拜神色跳到抽搐再跳到神色无比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