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尘只觉自己这一觉似乎睡得特别久,她仿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有一位美男白衣胜雪,恍若仙人,出落得儒雅英俊,眉目间竟有七分似倾笑。当时头脑混沌一片,视线朦胧之时,她只记得,他一直在床旁静静陪她说话,叨叨不休,如此熟悉,似是故人。
之后接连几日那人没来,她庆幸耳根终于清静些许之时不免又有几分失落。然而突然有一天清早,她头顶上方出现两把声音,她隐约感到其中一把朗然的嗓音似是他的。
“约定的时间到了,你赶快走吧!”
“没料到这日子倒过得真快……”话缓缓地说出来,在采尘听来竟似一声莫名叹息。
“哼,她的生死早已与你无关,你和她,不,你和河涧花墟之间的关系已经一笔勾消了,再各不拖欠,下次勿让我再把你赶出来。”
“唔,老家伙,你倒跟我算起帐来……”
“混小子,有你这样没大没小的吗……”
他们谈话过后,那人便再也没再出现过。她在无穷无尽的长梦中奋力挣扎,终于有一日得以脱身,从梦中扎醒。待回过神来,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开始已身处河涧花墟。床旁的花主见她好不容易终于醒过来,喜得老泪纵横,与身边的龟爷呼天抢地抱作一团。
她那时茫然四顾,却不见倾笑踪影。梦中那人面容似是倾笑,但气质举止又不是倾笑,她也想寻找那人,结果亦是一无所获。
醒来几日过后,她没忍住,在花主与龟爷前来探视她时终于带着虚弱的气息朝他们询问。花主与龟爷相视一眼后,脸上掠过异色。花主只匆匆简略道,倾笑早已重返仙位,去了九重天仙庭履命。
采尘一怔,继而低声问花主,倾笑临走时可有何话交代给她。花主说没有,半响后突然像记起什么,又气愤道倾笑临走时把河涧花墟两名美貌花仙顺便给搂走了。
采尘听罢过后很是忿然,这倾笑当真只顾自己风流快活,完全不管她的伤势,日后她若再与他相见,她必亦熟视无睹,教他无所适从。这一股郁结之气积聚在胸口,倒也真的冲淡她对倾笑的牵念,心放宽后,不多日,她身子便恢复得七七八八。
在花宫的听香榭内养了几日病,许久不曾到外面走走,某日午后采尘将毗邻花田的墙上窗户打开,少顷,一阵清清花香便暗暗飘进屋内。正当采尘贪恋地大口呼吸这久违的花香之时,墙头突然传来一阵窃窃私语的话语声,似乎是花宫内两位花婢在谈话。
采尘一愣,作为一名货真价实的偷窥狂她心底委实掠过一阵战栗般的兴奋,于是她竖起耳朵凝神细听,而她所听到的大致如下:
“好姐姐,你知道不,听花膳房的人说,前几日,咱们花圣在大仙面前可栽了一个大跟头……”
“哦,是吗,我倒真不知道,快说给我听听!”
“行倒行,不过你可要许我不告诉别人,不然,花圣知道后,依她的脾气怪责下来,我可倒大霉了。”
“好了好了,难不成姐姐还不知道,还用你教训?快说快说。”
“听好了,是这样的,花圣不是很久以前就倾慕一位大仙吗,这几日那大仙刚好有事暂留在河涧花墟中。咱们花圣知道后就屁颠屁颠跑过去,装成一位花婢服侍他,你料,这位大仙一见到她说了些什么吗?”
“哎呦,我又不是那大仙,哪儿知道?快说!”
“话说那大仙一见到花圣,就盯着她好生皱眉头,末了,大仙终于说道,‘你们花主也忒无礼了,竟然派相貌不堪的人过来招待本仙’,接着那大仙居然脸色铁青一声也不说就把花圣给打发走了。”
其中一婢女听罢吃吃地笑了。末了,笑罢,方道,“幸好咱们小姐没见过那大仙一面,不然,说不定估计连小姐也遭那大仙诟辱……”
“我也这么想的,要知道,那大仙是九重天上仙,仙庭绝色美人数不胜数,什么样的美人他没见过,所以咱们花圣的姿色他自然看不上眼。如此一来,咱们小姐于他来说亦是同一个理。”
“说得也是,对了,那大仙是仙庭哪一位上仙?”
“哦,听人说,好像是一位来自太虚幻境来的仙人,叫做,叫做,倾笑上仙。”
采尘听到这里,只觉心头一震,暗暗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果真如那婢女所说,她到底还是不见倾笑为妙。
原来采尘是花主之孙,她本应身居高位为河涧花墟的花圣,亦即下一代花主,但无奈她天性顽皮贪玩,仙力仙术极差,欲掌列花主之位恐怕难当大任,所以花主不得已只得另立花圣。河涧花墟现任花圣又称凌波仙子,仙力一向高强。采尘隐约记得自己小时侯曾被她救过一命。所以后来花主问她想要什么赏赐,凌波仙子只说自己想要与花采尘一模一样的容貌,花主那时听罢险些吐血,但想要拒绝也说不过去,只得咬咬牙答应了她的诡异要求。因此采尘是花宫的小姐,凌波仙子是河涧花墟的花圣,不同的两人有一模一样的面孔。但外头的人却往往容易把她俩的存在误以为是同一人,只道河涧花墟花老头的孙女是花圣,花圣别号凌波仙子而已。如此微妙的关系亦注定花圣与采尘彼此间一直都不招见对方。
所以花婢的话当真说到采尘的心坎上,她心底委实暗透一股凉气。凌波仙子的容貌说到底也是采尘的,倾笑说她丑就等于嫌采尘长得不入眼,采尘委实忍不住自己偷偷伤心了一回。这倾笑一做回上仙便顾着自己快活不理她死活,现在又嫌她长的丑,当真无心无肺,忘恩负义至极,采尘只觉自己顿时变成了一位惨被人弃的怨妇。
如此闷闷不乐瘪了几天,采尘慢慢振作了起来。她从来就是那种不吃一堑不长一智的怪胎,自这次打击后,她早已打算从今以后与倾笑断绝关系,做到庄子所要求的老死不相往来,还要对他千方百计横眉冷对一番。
经过如此幼稚天真的决定后,她竟然还真得获得一种报复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