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宁少爷借倾笑还魂来还情债后,有一股气无故淤积在采尘的胸口,她一时之间亦不想回房,便发疯地围着花苑走了几圈,好边走边消化她这几日的所见所闻。直到走得双腿酸软,她方叹了几口气,缓缓回房歇息。
那晚,采尘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她看到了阿喜换了一身红装,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妖娆鬼魅气息。
阿喜依然背对着她,轻声温柔吟道,“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采尘站在她身后无法看到她的脸庞。
继而阿喜突然微侧脸庞,眼角透出一股戾气,像换了一个人般,狞笑道,“我用十指挖出他的心脏,丢到十里外的荒林喂给狼狗吃,让他永不超生……哈哈,不错,的确甚是酣畅痛快了一回……”
末了,她又如泣如诉甚为诡异可怖,“采尘姑娘,有劳替我告诉冥灵鬼王一声,阿喜已身化厉鬼,即赴十八层地狱,怕是要辜负了鬼王的垂幸了……”
话还没说完,采尘便从梦中惊醒,出了一身冷汗。她起身眯眼四瞧,只见房中窗户敞开,夜风吹过,窗户发出吱吱乱响的声音……
之后采尘一夜无眠,辗转反侧,欲寐不能。
第二日,采尘从婢女中得知王妃一大清早便已经离开宁府回王府了。接着她去找倾笑,却赫然发现倾笑已从宁少爷的尸体中被释出,而床上正躺着宁少爷苍白的尸体。
采尘心下自是了然大悟,便带着倾笑趁天色渐暗悄然离开宁府。
倾笑见她在云间四下寻觅,似乎并不打算通往回家的路,便疑惑询问她打算做甚么。采尘只是对他秘密一笑,并不言语。
终于他们在一座山峦的平地处降落下来,倾笑朝四周打量一番,方发现此处竟然是一处乱葬岗,岗上杂草长得尤为茂密旺盛,与周围的贫瘠荒地形成鲜明对比。
岗上的阴风不知从哪个方向吹过来,吹得倾笑禁不住抱紧身子,只觉一阵寒气直透骨髓。他蹙眉问采尘,“你来此处有何要事?”
采尘并不回答,站在此地,直直盯着远方,末了,她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看,出现了。”
倾笑顺着她的方向一看,远处黑雾中竟然隐约出现几丛青色鬼火,见罢他忍不住心一紧。
采尘向那青色鬼火走去,倾笑只得紧跟其后。他们亦步亦趋跟着前方引路的鬼火,走过荆刺丛,穿过沼泽,渡过山溪,进入一片缭绕瘴气中……
拨开眼前的瘴雾后,采尘与倾笑这才发现面前赫然出现一座宏伟的黑色宫殿。想必此处便是冥灵鬼殿了,采尘心想。
她与倾笑相看了一眼,便直接上前走了进去。奇怪的是他们一路走来连一只问话的鬼兵鬼卒都没见到,以致最后他俩竟畅通无阻地走进大殿上。
殿内空荡荡,除了几件摆设外,什么都没有,整个大殿晦暗不明,鬼火幢幢,倒是挺有几分阴幽。偌大的宫殿仿佛并无鬼入住,更何况是大名鼎鼎的冥灵鬼王呢?
采尘暗下思忖,亦不得其解。据闻这冥灵鬼王是阎罗王的同胞兄弟,专管无法投胎的无名野鬼,阎罗王他老人家本来就是阴曹地府中难得的美男子,只是这行踪不定的冥灵鬼王她倒从没见过,因此阿喜的托付加上她自己的好奇,倒令采尘很是期待能见到那鬼王一面,可惜这殿内哪有什么冥灵鬼王。
倾笑好生细瞧了一回,方悚然发现殿内的摆设竟是均用骷髅做成,他眼珠子再自上而下打量了一番,猛然惊觉原来整座大殿都是用骨头骷髅打造成,黑暗中,他忍不住直暗吞口水。
这时,一把嘶哑刺耳的声音自殿内响起,“仙冥两界从来鲜少来往,你们仙类来此地做甚?”
两人顿时大惊,殿内并不见鬼王身影,这把声音是从何处发出呢?
采尘稳住情绪,朝前作揖道,“阁下莫非是冥灵鬼王?”
接下来对方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方道,“对啊,你们找我有何事?”
采尘这才发现声音来自殿内西北角的一座身着黑色斗篷的雕像,她急收回目光,忙将阿喜之事一五一十告之冥灵鬼王。
那尊雕像听罢,沉吟良久,方惋惜叹道,“可惜啊,想不到她竟如此想不开,难得我这么欢喜她……”雕像嘴唇紧闭,并未张动,却能发出声音,尽管声音嘶哑难听,但仍教采尘感到不可思议。
这时倾笑插话道,“人各有选择,即便成鬼,仍心中有数,心有所往,这亦在所难免。”
半响,冥灵鬼王方哈哈大笑,道,“说得好,好一个各有选择。”
采尘趁机道,“斗胆问鬼王一句,可否相助这位公子重返生死薄呢?”
那尊雕像听毕僵硬转过头来,由于斗篷的遮挡,无法看清冥灵鬼王的面容。语气中不再带丝毫笑意,黑暗中他缓缓道,“生死薄的事我无权干涉,但我倒可以偷偷告诉你们,地府回魂阁藏着一本空白的备用生死薄,你们可以……”他没再讲下去,但他想传达给他们的意思已经昭然若揭…………
最后采尘与倾笑拜别冥灵鬼王,走出冥灵宫殿拨开瘴雾后,这才发现天色早已发白,原来冥界一刻便相等于人间若干个时辰,真可谓时光太匆匆。
就在倾笑惊奇之际,采尘早已将他拽入云间。
“你又要做甚?”倾笑掩不住惊奇之色。
“偷生死薄!”采尘面上掠过坚定的神色。
倾笑还要继续往下说,但转瞬两人已到十里外桃花坞深处一间庐屋前,倾笑疑惑望向采尘,“你又想把我带到哪?”
“此处是我一个旧手下平日所住的地方,咱们这番来正要拜托他来偷生死薄。”
倾笑面上掠过了然的神色,便径直朝庐屋大门走去。
采尘急忙拉住他,唤道,“先生,不是从这进。”说罢便把他拉到屋后。
倾笑有些震惊地望着前面的墙,不可置信问道,“从这老鼠洞进么?”
采尘很认真点点头,看来一点都不似开玩笑。
采尘教倾笑闭上眼睛,转瞬两人身体便缩小,能够自如进入老鼠洞。待睁开眼睛时,洞中竟矗立一座高大精致的楼馆,上书“明瑶馆”。
迎面走来一黑面鼠卒,喝道,“大胆,来者何人,竟敢闯进明瑶仙人的仙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