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动作很快,非常快。他的动作就像白纸上的线条,勾勒得简单,非常的利落,动作的笔直,所以才够快。
如果只是出手动作的简练,做不到他这样的快,他的弹跃,挥臂,都很快,与年龄不符的快,一个训练有素的普通士兵,也做不到这么快。
一道血花率先从中年人心脏向右两厘米的地方溅了出来。
战斗结束的很快,一个呼吸之后,中年人就倒了下去,胸前衣服裂开十余处,泛着血色。
很短的时间,少年用折叠刀捅了十余下,非常利落。但同时,他也受伤了,一道伤口从肩膀挂下,由深至浅,十五厘米。
十五岁的少年,这样的伤,不轻。
少年试着抬起左手,发现肩膀很痛,他脸上渗出几丝汗珠。
另一个中年人扶着墙,感受从四面投来目光,吸了一口气,把匕首从腿上拔下,死死盯着走来的那个少年。
少年走得不快,一点一点逼近,在中年男人两米外停下,他看着中年男人手里的那匕首,很小心。
折叠小刀刀身不过八公分,而匕首足有二十五公分,它的杀伤力强了太多,它在中年男人的手中左右摇摆,时不时往前亮一下刀锋。
一阵微风,一片树叶从屋檐上飘了下来。
快,还是很快,当中年人反应过来,折叠刀已经从中年人肱二头肌处拔了出来,有点点滴滴温热的液体溅到了脸上,中年人手上一软,匕首差点脱手,再度握紧的刹那,他第一个想法就是把匕首捅上去。
因为痛,中年人的动作又慢了半拍,他心脏那里又被刺了一刀,好不容易攒起来的力量像被石头砸开一个口子的水缸,一下就没了,这一刀他没刺出去。
叶落到了地上,一个女人有些惊慌的走出来,看着地上的两具尸体,有些怕,她招呼少年们进来。
“这次踢到铁板了,嘿嘿。”那个脖颈上有疤的男孩自嘲的笑道,有些沮丧。
“谁能想得到这两个人也不是善茬儿,说动手就动手。”一个男孩说道。
“就算知道他们不是善茬儿,难道我们是吃素的?”这话一落,五个孩子都脸上都有了笑意。
“那人手指着你到时候,让你给他道个歉,你能忍,难道我们能不替你出头?”
“北哥,你要是早点出来,就好了。”
“你懂什么,北哥是我们的王牌,哪能一下子就放出来?”
五个人都在笑,因为痛,所以笑得苦涩,又因为四个伙伴,所以笑得自豪。
颈上带疤的那个少年,用缓缓的语气说道:“北斗,今天,很重要。”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里,炯炯有神。
“嗯,我知道。”
女人给少年们敷好药,沉默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的问:“今天,能不去吗?”
谁都没有做声,只是默默摇头。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女人目送五个少年出门,为首的叫断咬金,徐风,徐水一对兄弟,还有陈宫,谢庭。
烛火城,风雨码头,今天来了很多人。人很多,但却不是往日里装卸货物的忙碌样子,这里的人分成两个派系,分据公路的南北,遥遥对峙,手里不是菜刀就是铁棍,而中间一张石桌,坐着两个人,一个肩很宽,一个人很高,从坐姿看去,都很气势,但是衣着同样褴褛。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在吵。
“这个码头我经营了三十年,这里每一个人都是我兄弟,你想来这里讨根骨头吃,也得看我答不答应,你们答应吗?!”这人说到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身后一阵喝喊,在响应他的话。
“呵,章瘸子,你想要开工,也得问问江上二十八艘军舰上掌舵的老大还肯不肯跟你合作,风雨路民房收租的婆子还给不给你兄弟住,浪雨菜场里的赵小肚还肯不肯卖你的货!你都几个月发不出工钱了,还装大哥?现在跪过来,给我磕三个响头,我就给你条活路!”
像是说到了章瘸子的痛楚,他面色微颤,一把匕首亮了出来,“杀!”
北斗一行人到的时候,码头每一处都在搏斗,这里都是普通人,没有谁能打十个,比的就是一个狠字!
你可以像狗一样活着,那不是很难,但如果你想过得好一些,吃住得好一些,不用每天累死累活,那么,出路呢?
都是普通人,凭什么你要过的比别人好?在这里,你够狠,就是资本!
“那里!”为首的断咬金喊道。
百米外,四五百人,斗得很激烈,半分钟会倒下十余具尸体,五个少年,冲了上去,很快就被人海淹没,像是往浪里投了一块石子儿,只能溅起一朵浪花。
一个人挨了一刀,往后退的同时挥舞手中的匕首,他渐渐不支,往左前方看了一眼。那里另一个人嘶吼着,想要冲过来,却被围住,这个人像是无望了。在他正前方,三把匕首在逼近,他顿时有些怕了,脚下往后退的时候一个不稳,踉跄了一下。
这个人身边刮过一阵风,他原先无望的眼神顿时焕发出光彩,一个干瘦的少年从他身边过去站在了他前面,这个少年很快,笔直的快,就是够快!
“耀哥!”断咬金也到了,这个人是他们的大哥。断咬金发现耀哥的注意力都在前方,汉北斗身上。叫何耀的中年男人看得非常认真,聚精会神,比看电视剧还要专注。
汉北斗放倒三个人,眼瞳突然变得凌厉,因为左右,五个敌人围上来了。
天空中,不知何时下起了蒙蒙细雨,这一圈的战斗方才结束,汉北斗低头,在看自己身上的四五处伤口,不深,但也不浅。
耀哥喊道:“都跟我来。”他走路不稳,但走得很急。
整个码头就只剩下一处还在打斗,局势变得明朗,最先在石桌谈判的一位带头大哥,章瘸子这时被人团团护住,而身上虽有数个地方浸着血花,却也不是很重的伤势。
耀哥见到自己人占据上风,走得更加急了。
章瘸子看着碾压过去的手下,脸上的神情不在那么紧张了,舒缓了一口气,这时,他突然看到一个在雨中快速移动的身影,很快,非常的快,他在的地方,周围的人都被生生被他抢走了镜头。
雨下得有些大了,看的不是很清,这个身影偶尔也会被其他的人挡住,但章瘸子的视线从未停下,一直追着这个身影,他这才看清,这是一个少年!
雨下的很大,风雨码头上已经没有人了,雨水冲刷着地面,血水流入江里,到了明天,再把尸体搬一搬,就看不到打斗留下的痕迹了,风雨过后,自然是风平浪静。
五个少年走在一起,一人扶着一人往前走去,很幸运地都没有受到致命的伤。
这一间医馆很大,有七层楼,但也很简陋,房体甚至没有粉刷,水泥砖裸露在外面。
来了很多人,老板眉开眼笑,不停的端茶送水,几个穿着白褂的女孩很忙,这些来的人身上都都带着泥和血,时间一久,白褂上成灰褂了。
楼梯上下来一个女孩,她穿的是一件白褂,很干净的白褂,比小护士们的干净许多,里面又隐隐可见红白相间,勾勒出一个爱心的体恤,一下子就感受到她与年龄相符的俏皮,这样色彩明艳的衣服可不多见,尤其在这个地方。她握着扶手,走得有些慢,因为慢,就显得文雅。
不知何人喊了一声:“溪雅,溪雅,我这痛的受不了,快快,帮帮我!”这男人说的好不扭捏,一句话十六个字也不知道其中夹杂了多少个嗯哪嗯哪的语气词,谁都听得出来,他的哈喇子都要挂到地面上了。
顿时一片人向楼梯那里看去,像煮沸了的水,猛地热闹起来,一片狼嚎。
叫溪雅的女孩下了楼梯,走了两步就怔在那里,男人们的嘶吼有些吓人,让她不知所措。
离得最近的一个男人,去抓女孩的手,溪雅猛地把手抽走,脸色有些苍白,男人扮了一副可怜的模样,求道:“溪雅,我的这里好痛,骨头都给戳了个窟窿!”
叫溪雅的女孩抿着嘴,有数秒钟没有动。她取了旁边的酒精和棉花,就要蹲下给男人敷上,那三十余岁的护士过来拉住了她,说:“你去那边,那几个孩子伤都不重,刚好适合你练练手。”
溪雅看了一眼那个方向,脸上的阴霾顿时不见。
三十余岁的女护士挨了一巴掌,不重,她把头低的很低,默默蹲下敷药。
女孩长得说不上美丽,但自有一股豆蔻之年的清新,她清了清嗓,说:“把袖子撩起来,用力握拳。”
徐风,徐水这时候倒是很听话,都一一照做,看着溪雅,像是有些腼腆。
最先开口的是断咬金,他问:“你是新来的吗?”
溪雅:“这是我家,我平时不出来帮忙的。”
“为什么不出来帮忙?”
“懒呗。”溪雅吐了一点舌头,昏暗的灯光顿时明亮了许多。
她注意到这里唯一一个安静的少年,正对在往医馆外面,像是在看江,可是江有什么好看的呢?她住在江边,看的都生厌了,于是她一笑,问:“在想什么呢?”
汉北斗摇了摇头,不经意间,他和一道目光对上,那个人是老大章瘸子,那个人微微颔首,一笑示意。
一串十枚铜钱和一只消炎膏药,这是每一个少年拿到的奖励。
一枚铜钱是普通人家半个月的收入,买菜,买米这样的日常开销,用的是纸币,至于铜钱,那是压箱底的积蓄。
烛火城,每天都会有人饿死在街巷,这样的人通常是附近哪个山寨流落到这里的黑户,能养家糊口的工作只属于烛火城的本地人。
汉北斗的手一直放在兜里,抓着铜钱,嘴角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喜悦。
烛火城里,普通人家是苦力,是牛马。富绅,军官把工钱压榨的只够普通人家维持生计,这是他们统治的手段。
要是给这些个愚民吃饱喝足了,指不定哪天就造反了呢?
有一点积蓄是很不容易的,它是底层的愚民去致富的基石。
傍晚,雨停了,溪雅看着这五个少年离开,心中不断的嘀咕,这个少年,好奇怪呀,为什么他从不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