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鬼门有三大鬼王,三个派系,执法殿,接引庙,以及神鬼营。阳关道是生人进入地府的必经之路,受接引庙的管辖,死的当然也都是接引庙的人。你说,他们怎么死的?”
北斗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神鬼营是干什么的?”
“一个组织需要资金才能运转,它就是为钱而生的一个机构。具体的,你接触过后就知道了。”
老者背负双手,来回踱步,然后道:“趁着暴风雨前的平静,多做准备。”
“嗯。”
傅千山回来了,他了解过行情,和老者说的不差分毫,所以交易就达成了,那是两千文铜钱。
老者走了,傅千山问:“今晚吃什么?”
北斗道了一声,随便,于是傅千山兴致勃勃的就出门了。
北斗现在想的,最多的,就是吃,喝。等的,是伤势痊愈的那天。
日子要是能这么简简单单的过下去,就好了。
来找北斗的,是他的接引使者。接引使者说道:“两天之后,我会带你去一处地方,训练你,以后这里就不必回来了。”
尽管北斗有心里准备,但还是免不了吃惊,问:“两天?”
接引使者望着窗外,语气很是沉重,道:“这座山村的形势远比你看到的更加紧迫,海面上看似风平浪静,深处早已是暗流汹涌。哪怕是我,都惶惶不可终日。这种时刻,多半天的训练,都可能让你在接下来的风暴里,多一丝残喘的机会,这机会,你要是不要?”说到最后,话里多一分厉色。
“要。”
“那就好。”
“那我呢?”傅千山问道。
“你…..”这名接引使者,他咳了两声,继续道:“这个……,你且在这里好生休养,等伤势好了,自有你的安排。”
傅千山的神色一下变得很古怪。
接引使者走了,空气微微发酵着一种伤感,时光也好像流逝得更快了。
这一晚的饭桌上,多了四瓶拳头大小的烧酒。
第二天也在指缝间溜走。
到了约定要走的那一个凌晨,北斗正要出门,回头看了一眼傅千山,就要挥手告别,停到一声笑骂:“少婆婆妈妈的,快滚!”
这一天,是北斗终身难忘的一天,哪怕百年以后,今日的,还是那样刻骨铭心!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
什么是深渊?什么是绝望?
接引使者带北斗来到一处营地,这里已经离开了村落。地方很大,设施也很全。路过操场,一名教官在后面鞭逐着二十名学员,鞭子上荆棘密布,每一下都啪的一声,很重,落在队伍最后的那一个人身上,已有了四条被抽过的血痕,点点血花被荆棘带起,在空中浪舞。
北斗被带到一个房间,只是看清这里,北斗就有一股亡魂皆冒之感。
这都是些什么?
手术剪,血管钳,手术镊,还有许多北斗认不出的,极其细微手术的工具,而每一种工具由小到大的型号,就有五种以上。
生命的本能在心头宣泄,抵触这冰冷的器具,这,就叫恐惧,这就是绝望。
接引使者和一名戴眼镜,着红白相间的褂袍的医生攀谈,这名手术医生走到北斗前面,把脸贴近北斗的耳边,他俯下身,用毒蛇一样的眼睛盯着北斗,道:“不会久的。”
北斗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上的手术台,又怎么下的手术台了,唯一还有点模糊印象的,便是身体全体麻醉以后,脸上还仅余的触感,像是有什么被剥离,又有什么填充进这副皮囊里。
连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这种感觉,这种回忆,只是稍稍触及,就让北斗陷入一种情绪当中。
PS:宝宝心里有苦,有苦说不出。
镜子前的脸,苍白,阴沉,肌肉极不协调的下坠,没有血色,没有一丝生气。最重要的是,这已经不是他的脸了!
原来,村里的那么多人的脸,如鬼一样的脸,是这么来的。
忽然间,天空暗的不能在暗,世界没了一丝光亮,纵然有一日能反回故里,可这样的脸,该怎么去相认呢?纵然能把前因后果,往事回忆都说得明明白白,可这样的一张脸,如何见人?见不了人,那岂不是如鬼一般?
好一个鬼门!
原来,我已不是生人了!
北斗的手指缓缓去摸脸,他试图找出什么不对的地方,如果脸上肌肤的触感和正常的皮肤略有不同,又如果这张脸还能扯得下来!
然而这张脸就牢牢的烙印在了那里,纹丝不动,就好像本来就是他的。
北斗突然用劲去撕去扯,张合嘴巴,要生生把这假的皮囊弄下来,无论用什么办法,哪怕最后只余一张满是血疤,如被火烧得面目全非似碳一般,也无妨!哪怕最后的,是一张没有脸的面,也胜过现在!
两个人分别抓住了北斗的两只手,他挣扎着,他已记不清喉咙颤了多久,世界像是失去了声音,他什么也听不到,只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他似坠深渊,无止无休。
有一个声音响起:“能不能清净点?”
北斗眼前的一切忽然暗了下来,他见到的最后一幕,是一个躺在手术台上的人,那个人有面,却无脸,有血肉,没有皮。
而在一坛水里,漂浮着一张脸皮,像极了曾经的他。
几回月升星日暮,北斗已经醒了,只是还不愿意去想,他看着天花板,只当自己死了。
当思想趋于凝滞,身体的本能就会渐渐盘踞大脑,比如,这个时候。
北斗饿了,肚子咕噜咕噜的叫。
心里想的是就这么躺着,直至尽头,但饿着肚子,实在有些,委屈自己。
好不别扭!
北斗还是一点一点起来了,他看着房门,不知道外面有什么,但是一阵饭香飘溢。
伸手去开门的刹那,门自己,开了!
最先见到的一张猫脸面具,它遮住了半只紫兰色的蝴蝶结,然后是两条马尾,还有一只卧着一只螭龙的帝王绿镯子,衣服是烧柴做饭,农家人的布衣,这是一个女孩!女孩比北斗还要矮了大半个头,北斗自然而然的就没了警惕,没了身处异地的那种陌生和不安。
女性,在这里是很稀有的一类人。北斗有一刹那的失神,这本该是一处地狱,不见天日的的地狱啊!
北斗先认识到眼前的是一个女孩,然后才注意到女孩手里端着的碗,有饭,有肉,有茄子,有土豆。
北斗突然不知道的怎么办了,他方才还动了绝食的念头,这下……。
“很饿吧,吃吧。”女孩的声音似空谷幽兰,字字动听入耳,在这种诡恶之地,比阳光还要温馨。
北斗接过碗,轻触到女孩的指尖,她的指尖很冷,就这么刹那的接触,都有冰凉传到北斗的肌肤上。
真的很冷,北斗很诧异,一个女孩的手,为什么会这么冷?
北斗看着那双手,哪怕它已经收了回去,一双白皙的纤纤嫩手,只是这一双手有数不出的韵味,这种韵味可以称之为病态,这是一个有病的女孩。
直到女孩把手缩到背后,北斗这才回过神,失态,有点失态!
饭菜的口味不错,材料也不错,甚至可以说很好,比在烛火城家里吃的好多了,但是唯一觉得别扭的是,女孩在看。
北斗闪过一个念头,自己吃饭的样子是不是特别丑?特别着急?
方才还在纠结是要死还是要活,现在想什么吃饭,绅不绅士的问题了?
罢了罢了,一股情绪,像是破罐子破摔,北斗一头扎进饭碗了,狼吞虎咽,只是心思还在那一只猫脸面具后面,却是死死的盯着饭碗的菜。
女孩噗嗤一笑,北斗放下碗,抬头去看。
女孩笑道:“你能好好吃饭吗?这里都是米饭。”她说着,去拿北斗脸上的米饭。
北斗被女孩大胆的举动,惊到了,用很低很沉很失落的语气问:“我的这张脸…..你不怕我吗?”
“这里的人都是这样的呀。”
北斗听完,心中一股情绪在酝酿,他突然觉得女孩很可怜,亦是有一道无名火,问:“你也是吗?”
“不,我没有在脸上动刀。”
北斗心头沉沉的感觉才消失。
门又被推开了,这回出现的是一名着灰黑色背心的男人,他的肩很宽,肱二头肌又格外的粗壮,他往那里一站,就像一堵墙。门对他来说有些窄了,进来的时候有一点笨拙,他先生怔了一怔,用尽可能轻柔的声音说道:“小姐,你怎么在这里?”他的声音很生涩,显然并不习惯用这种口吻,问候人。
女孩边说边往外走,道:“我闲的无聊,就出来走走。”她越过男人,离开了。
女孩走后,男人的声音才恢复了往常的狂野,冷笑了两声,道:“你的运气真的很背,因为,我开始讨厌你了。”
北斗是被男人拎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