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点再说。”
“好。”傅千山重重一拍北斗肩膀。
“真有意思,你难道看不出来你这位朋友是想你先和我战过一场,等我累了受伤了他再上场,踩着你的尸体再和我一比高下。你被人家卖了都不知道,真是可怜!”
北斗跨了一步,平淡的说道:“你会输的。”
“我会擦亮眼睛,看清楚,你怎么让我输的。”兵卒桀桀一笑。
兵卒是一名老兵,所以他想得远比别人的多。
比如,今天来督战的那位鬼将不是自己的上司,那位极少露面极少参与正规任务,又极得他们这一派系,金字塔顶端的那一位的信任。据传,那位鬼将执行的,都是机密任务,不是危险的,艰巨的任务,是最黑暗,最阴毒的任务。
但这一场决斗,本该是他的直接上司来督战的,那么,为什么会是那位鬼将来督战?
那个叫傅千山的人,身负秘技,一定出自帝国世家,至于是哪一家,他不知道。
是谁定下决斗的先后顺序?为何又偏偏是傅千山最后上场?
这一战,很难,难在要赢得漂亮,足够漂亮!让督战的那位,看到自己的潜力!想到这里,他不免望向自己的断臂,他感受到的不是遗憾,而是深深的恐惧,坠落下无尽深渊,被舍弃的恐惧。自己输了是死,即便赢了第一场,第二场却正常开始的话,只要鬼将大人不想让傅千山死,那死的就只会是自己了。好难的抉择!
北斗擦去从脸上挂到下颚的一滴汗,因为身上的几处不轻的伤口,这一路他走的很辛苦。
场中已经只余下北斗和兵卒,其余的人退到了五十米外。
兵卒注意到北斗的眼,平澜无波,像一湖秋水。
兵卒的一举一动,哪怕是手指的微微颤抖,都清晰的映在这一湖秋水里,北斗不是刻意的去观察,一样看的清楚。
心如止水,鉴常明。
兵卒是气,气到手指颤抖,为什么不能表现的强悍一点,把杀意表现的更淋漓尽致一些?你已经绝望了吗?放弃了吗?你这样站着,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让我怎么下得去手?我怎么把自己潜力展现得更分明?
兵卒看了一眼远处的鬼将大人,再望向北斗时,眼中是满满的怨念,他跑动起来,心中暗道,这一刀,必须杀得干净利落!
北斗也跑动起来。两人都全力在跑,快慢只在伯仲!
场中的人视线都落在了北斗身上,没有哪一道目光还在看兵卒的。
这个人,也能跑得这么快?一个没有修过原力的少年,少年!
兵卒心浮,这一刀出得早了。
其实也不早,因为这一刀见效很大!刀尖还未触及到北斗,离了二十公分,北斗的心脏往左五公分的地方,裂开一道长十五公分的伤口,血一下迸射开来,直直往上蹿,有半人高,似一柱喷泉。
这就是原力,隔空伤人!
兵卒手中的刀的实体只在北斗皮肉上一擦而过,北斗俯下身,加之本来就不高的身高,兵卒的刀的实体只在北斗耳畔划过,留下一滴血珠,没有给北斗造成致命的伤害。
北斗也出刀了,他的刀出的晚。
两人都是右手握刀,两人从各自的右边,擦肩而过。
越过彼此,又来拉开十余米的距离。
兵卒仅剩的一只手,从臂膀处切断,血流如涌,但他还没有死。
北斗捂住伤口,一步一步走向兵卒,以一个胜者的姿态,居高临下!
“我居然…..”兵卒悲愤道。
北斗没兴趣听他说完,就是一刀!
像是有什么在体内生成,又有什么在失去。
北斗,笑出声,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哈哈哈哈。
这一场,是在刀尖起舞,一刹那的决断,就定了生死。
这种感觉好不好?
至少,北斗这一刻,是在享受这种,和死亡擦肩而过的感觉,就像一把梭哈,心惊肉跳,赢了就是这么的开心。
除了傅千山,督战的鬼将也好,两名看护的守卫也罢,开始离场。鬼将走之前,走到北斗前面,指尖像是有什么不断的流露,北斗的伤口发出嘶的声音,一缕缕白烟冒起。
伤口被原力封住了,止住了血,但没有愈合。
在看见傅千山时,北斗很坦然的迎了上去,他已经用行动证明了自己。
傅千山把北斗的手往肩膀上一挂,就要这样背着他走,北斗收回手,摇了摇头。
北斗看着刀上的鲜血,突然觉得很好看,他用两根手指夹住刀身,往鲜血挤到刀尖,然后举起,放在嘴边,用舌头都卷了进去,血当然不可口,但他觉得很有意思。
孤决、杀意、嗜血,北斗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两人往客栈的方向走,傅千山平静的说道:“事情因我而起,是我被那六个人围攻,是你把这件事做了个了断,所以,我欠你一份人情。”
北斗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北斗现在连开口都觉得累,哪有心思管那么多,道:“是吗?那你可要好好活着了。”
傅千山扯下胸口的铭牌,这上面有他的名字,道:“我家在瀚北行省,将来有什么事就来瀚北找我吧。”
“一个行省那么大,我去哪里找你?”
“哪里都行,瀚北就是我家,你进了瀚北就是进了我家,还怕找不到我?”
北斗接过铭牌,金银两色的框架当中是一幅画,泼墨似的云雾若淡若浓,雾里山峦叠嶂,其间有一座笔直的孤仞拔峰。
接引庙那里,其主人面色沉凝,似染了一层冰霜,他问:“阳关道的人,都死完了?”
“是的,大人。”
“在阳关道的都是我派的好手,还真是狠呐!”他把手中的一白一黑两颗健身球,啪的一声,捏了个粉碎!
“大人。”
接引主人挥挥手,“你下去。”
“是。”
待这名下属走远,接引庙的主人给自己沏了一壶茶,吐了长长一口气,语气森然,自语道:“哼,风平浪静的日子太久了,是该搅一搅这潭水了。”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剑是要亮的,剑招的顺序,还需从长计议。”文士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
“先生,请赐教。”
北斗躺在床上,难得的躺的很是享受,他脸上满是甜甜的笑意,就差要入梦了,因为真的很舒服,从小到大,都难有这么舒服的时候。
傅千山给北斗敷药、喂水、喂饭、放松腿和手臂的神经,能伺候的都伺候到了。
“我好久没有洗脚了,你看我这个样子,也不能去洗澡,你看能不能…….”
傅千山脸上一头的黑线,问:“是不是也应该伺候你拉屎拉尿呀?”
北斗笑得有些腼腆,又有些得意,答道:“不用,不用。”
傅千山把碗筷在桌上重重一放,粗活累活还有很多,待到他忙完,终是匆匆扑了两口饭。
“嗯?这五个袋子是?”傅千山打开,里面的东西沾满了粘稠的血,还是掺着些泥土,入手就觉得恶心,而最让人作呕的,是这些东西本身,那是内脏,不知什么凶兽的内脏。
傅千山本来干活就干得愁苦的脸上,多了一抹怒意,问:“你把这些东西带回来干什么?”他抬头,话才说了一半,才发现北斗已经睡着了。
他去洗手,这才想到,集市上也有卖这样的东西,这类店极少,他匆匆而过,只驻足了片刻,一是因为这类东西他用不上,二是因为价格,也不是他现在买的起。
于是,他顿时开眉目笑,望了一眼床上的北斗,心头,满是褒奖。
傅千山从最不起先的角落,掀开一抹布,那是一小瓶烧酒。他笑得合不拢嘴,连脸颊的肉都都生生往上把眼都挤没了。
所谓眼不见为净,他把这一小瓶烧酒放在这里,也是不得已。他自斟自饮,本就只有拳头大小的酒杯,转眼就去了三分之二,他脸上露出一抹难色,似在做很大的取舍,又小酌了浅浅的一杯,把酒封好,心满意足的上了床。
哪怕是在白天,这座村落也只有一线阳光,所以黑暗是永久的基色,人们的作息不分白天与黑夜。
这一线阳光在村落里是很有象征性的东西,当它消失,就是晚上了。就像现在这样。
傅千山和北斗都醒了,北斗受伤,这件任务当然是落在傅千山身上了,他请来了食堂遇见的那位老者。
老者看过五个袋子里的东西,很随意的说道:“东西不错。”
“当然。”
“很高兴,你没有去市场上找买家,而找我。”老者缓缓道来,语气很慢,很稳,一点都不急,这就是城府,他继续悠悠道来:“你不知道的事有很多,比如,当你以一张新人的脸出现在集市里时,不管是买还是卖,都会受到极其严厉的压榨,他们很黑,专门针对你们这样的新人。”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又比如,你们会很危险,因为你们会有很多钱,足够让某些人心动的数字,杀人越货从来不是什么少见的事情,哪怕,是在这座客栈。所以高兴的不仅仅是我,也应该有你们。”老者笑得很圆滑。
“你到底给多少?”
老者看到桌上那一小瓶烧酒,就伸手去拿,傅千山一下就把烧酒按在桌上,怒目圆睁。老者白了一眼,只得取了一边的茶壶,抿了口茶,然后道:“门市价的三成。”
“三成?你是想钱想疯了?”
“别这么说,年轻人。这个价格,你去集市最多能卖一二成。我还能为你省去一些麻烦,可能致命的麻烦!你不觉得,这笔买卖很划算吗?如果不信的话,可以去集市里问一问。”
傅千山还是去了一趟集市,他走后,老者问北斗:“这些,是你收获的?”
“是。”。
“五个袋子,这已经不是能用运气好,来解释的了吧?”老者的话意味深长。
“真的是侥幸。”
“听说了吗?阳关道的人都死了,一个没有逃走。在那里驻守的,可都是好手啊。”
“他们怎么死的?”北斗话刚出口,心跳就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