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日常,是训练,是训练,还是训练。但是训练最重要的目的,不是为了锻炼。北斗是过了一段时间才明白的。
北斗的第一堂课,也是最基础的课,跑步。
急走,急跑,急停,急蹲,急跃,急伏、急立,急仰,每一声哨子过后,每一个学员都战战兢兢,因为男人拿着极粗、极重的鞭子在往这里赶!
总会有一个人被狠狠的抽上一鞭,从没有例外,而教官脾气上来的时候,二十个学员每一人都是倒霉蛋。
啪的一声,就会血花溅起,而被鞭打的这个人,若是还站在那里,那即是幸运的,若是动作歪了,斜了,那就会有人卫兵过来,把他拖下去,紧随着一阵惨厉的叫声,像断了线的风筝,只喊到一般就生生没了。
教官的话极少,每一句的分量都极重,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我轻轻的说,你要重重的听。
另一句烙印在每一个人脑海里的是,落后就要挨打,至于经不起打的,就要,被淘汰!
渐渐的,有人急跑之后的急停,没有收住脚,他是悄悄把脚收回来,他不敢抬头,不敢朝前看,因为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他咬紧了牙关!
一连十鞭!北斗悄悄往那里瞥了一眼,脏腑都裸露了出来!这个人被拖了下去。
急跑,急跃,急伏,急停,又一声哨响,北斗前面的那一个人却没有动,片刻之后,他往左一倒,笔直僵硬,猝然而死!
一个人落队,北斗超过了他,身后鞭响又是不绝,北斗再跑过这里时,已经见不到他了。
周围的人在渐渐减少,是一个一个人离开的,每一个人都在压榨最后一点潜能,谁都不知道,从这里被拖走,还会不会有明天。
这种训练方式足够霸道,也足够快!
再重再苦再艰再险的训练方式,也有一道底线,过了这道底线,就是不可恢复性的创伤、残疾、直至死亡。
但是这里,没有这道底线,这不是为了锻炼的训练,是为了淘汰,筛选而做的训练。为了找出最优秀的那一个人,不介意牺牲其余的所有人!
终于,只剩下三个人了,用四个小时,淘汰掉二十人里面的十七人。
之后的之后,北斗再回忆,想不起来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因为太累,大脑已经昏沉的已经停滞了思考,像是下一刻就要倒下。
但唯一能模糊记得的,是这一段时间很长,北斗和另外的两人都坚持了很久。
北斗是踩着血,一步一步往前走的,地上满是血沫,是二十个人反复咳出来的!
但北斗没有咳出血来,另外的两个人不仅落在后面,而且咳得很厉害。
如果再跑下去,那,坚持到最后的,会是北斗。
教官的视线落在北斗身上,看着他,又跑了一圈,轻声自语道:“比我料想的,要好很多啊。”
教官大声道:“可以了。带他们下去。”
有卫兵上前,把三人扶了下去。
如此霸道的训练方式,真的好吗?
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它很快,四个多小时,就让三人从二十人里脱颖而出。它的性价比很高,因为再不用花人力、物力、财力在淘汰的人身上。
在白天,这里也只有微弱的阳光,更多时间,这里难分昼夜。不知过了多久,北斗醒来了,原来,自己还在操场。
卫兵只是把三人放在路边。
另外的两人还没有醒。
北斗刚醒,意识很清晰,那一道道火辣辣的伤口,比昏睡过去前,还痛的分明!
“醒了?那里是食堂,这是寝室的钥匙。”这名卫兵说道,教官已经走了。
北斗推醒另外的两人,他们的伤比北斗重得多。
阴风扑面,每一缕都带着深深的恶意,要把热量从身上顺走。经过伤口的时候,它们就格外的活泼,大量的热,被攥取。
像是生命在流逝,只是近千米的路,却走得这么的难。
当最后一丝热散尽的时候,离死也不过咫尺了。
北斗还是走到了那里。
食堂的菜真的很好,这里的好不是指它有多么可口,多么工艺精美,更不是什么玉盘珍馐,只是分量足,能吃到人体需要的足够的营养。
起身的时候,终于暖和一些了,北斗看着桌上的饭盒,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想打嗝又放不出来。
北斗这时最想的,就是狠狠的睡一觉。
食堂里的人很少,更多的人已经用过餐离开了。
往寝室走的路上,北斗见到了一具尸体,是刚才的两人之一,离食堂不过五十米的距离,这人没能挺住,寒风刮走了他的热。
北斗用手指在这人的鼻间一探,那里还有不多的热!
北斗突然觉得好为难。
这人的脸,也是面无表情,惨白,阴沉的脸,这样的脸,看着十分的难受。北斗还是有些抵触的,这人的脸这么恶心,当然没办法博得多大的同情。
但是北斗还是推醒了他,扶他到食堂坐下。
北斗把他扶起的时候,有一娇小的身影躲在角落里,偷偷的往这里瞄,她清澈的眼中有了一抹喜色。
聚焦到这里的目光,不少,大厅里绝大多数人都往这里扫了一眼,但谁也看不到谁的表情。
这人吃饭的时候,北斗已经困得不行,先行趴下了。不知过了多久,北斗忽的张开了眼,对面的人已经不见了,北斗在食堂的门口看到了他,他正在往外走,北斗赶紧小跑着追了过去。”
这人淡淡的看着北斗,问:“你这么心急火燎的跑过来,是不是想听我说一句谢谢?”
北斗一时被这人的话噎住了。
这人用低哑的说道:“你们这些人就是这么可悲,活在别人的善意里面,仿佛就飘飘然了。好像我一句谢谢,就能给你当饭吃似的,这就是不开化的社会底层的思想。曾经有人告诉我,人都是为自己活着的,你救我是因为你那点可怜的同情心作祟,你只是想让自己的同情心能心安理得一些罢了,却绝不是因为把我看得多重。懂了吗?懂了的话,就不要碍着我了。”这人把北斗往旁边一推,顾自向前走去。
寝室是一人一间,北斗还是先抹了油膏,那是一种纯黑的浆糊状液体,然后才躺下。
北斗拉过被子就要睡了,可是被子压在鞭痕上,和粘稠的血肉粘在一起一起的那种感觉真的很不好,之后扯开的时候会痛,这些痛都可以忍,唯一不能忍的是,这样拉扯伤口,会减缓伤口的愈合。
北斗不知道,下一刻是否会有哨声,再召他去重温那般险恶的训练!少一点伤势,就能在训练的时候快一点,久一些,走更远。
所以这一觉,他只盖小半边身子,在瑟瑟寒风中睡去。
第二堂课,突如其来!北斗醒了,是被隔壁渐渐消弱的哀嚎吵醒的,哀嚎声最后消失在风里。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直恶犬,半人高的恶犬,遍布血丝的眼睛,似是饿极了,它微微张嘴,口水在上下颚之间淌着。
北斗猛的把腿一收,恰恰避过了扑来的狗头,它咬在北斗的腿原先在的地方。恶犬又是一扑,在北斗手和胸前留下深深的爪痕,之后一把刀贯入它的身躯,血溅了北斗一身。
整个宿舍到处都是吼叫声,很乱,很危急!
走廊,楼梯,满是恶犬。
一人一刀,就是这样杀出去的。一对一不难,难的是被恶犬围住,该怎么办?
在楼与楼之间的那个层面,北斗往下走的话路上面有恶犬拦路,而后面的恶犬从上面那一层楼直跃下来,是先杀前面的,还是转身杀后面?
北斗缩在角落,背靠两面墙,一下就少了背后的威胁。
就在这一个角落,就在这里!北斗一人、一刀,迎楼梯上下,两路的恶犬!
北斗的刀很快,他的动作千篇一律,笔直而干练!
直杀到这一个角落,被恶犬的尸体生生围住了,直杀到,楼上楼下的恶犬,盯着这里却不敢再过来!
北斗透了一口气,再往下走。
宿舍外,已经站了很多人!原来,有这么多人比自己走出来得更早?!北斗微微吃惊。
这是另一名教官,脸长得很是瘦长,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从他眼里,会感受到一抹窃喜,他对这一次突击训练,很是满意。
教官的视线落在了北斗身上,问:“新来的?”
“嗯。”
“很好,这一堂课,你的表现,我很满意,接下来,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至于现在,你可以回去休息了。”这名教官说话的方式像有深意,像是在提示北斗接下来的课绝不会轻松,哪怕是一堂轻松的课,北斗也会被关照的尤其难熬。
这名教官哨声一响,带着其余的人往远处行去。
恶犬从楼梯纷纷出来,竟是不声不响,就连行动也整齐划一,像一只训练有速的军队。
北斗朝那里看去,已经有不少恶犬在又一名刚从宿舍里出来的新教官身前趴到!
好厉害的手段!能把这么多恶犬训的服服帖帖,他是怎么做到的?
和恶犬一起出来的,还有二十余人,其中就有和北斗一起上第一堂课的那两人。
这些人没有闯出恶犬的包围,但也活了下来,在恶犬被召回去后,他们才走出来。
这名宿舍里刚出来的新教官走过来,俯视北斗,道:“这些狗,都是我一点一点养大的,我就像他们父亲,感情极深,每一只的名字我都记得。你今晚杀了这么多我的爱子,让我如何是好?你说我该怎么办吧?”最后半句话,他说的意犹未尽。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恶犬在北斗的周围,围了一圈又一圈。
场中静默无声,像是有风雷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