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赶紧打开大门,一眼便瞧见韩大壮呆呆地站在过道,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见我们进来,脸上露出求助的神情。
我几步走上前,看了一眼小屋内的情形,心里顿时升出又惊又悔的感觉,不免也呆立当场。
张仁仙跟过来看了看,同样傻了眼,吃力地转头看着韩大壮,问道:“大壮,你做什么了?”
小屋内,楚盈盈盘腿坐在床上,抱着枕头,长发凌乱地盘在头上,攥着纸巾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正咧着嘴哭得伤心。
我抿了抿干涩的嘴唇,用力咽了口唾沫,小声道:“应该和大壮无关,你看她正盯着桌上电脑呢。”
韩大壮估计已经被折磨得有些头痛,不住用手揉着额角,桔子皮一般的脸上布满了无奈,喃喃道:“她非要看《人鬼情末了》,用电脑光驱给她放了,谁知道看了以后的结果是这样,应该快到结局了,她差不多从开始一直哭到现在,都怪我,都怪我,应该建议她看刘MM版的《神雕侠侣》。”
“呃,那不更悲情,杨过等小龙女一等就十六年,谁受得了啊。”我觉得韩大壮脑袋已经不好使了。
谁知他居然说了一句:“可刘MM版演的我觉得有喜剧效果。”
靠,看来这妖越来越不厚道了。
终于在用完一整盒纸巾后,我们耗到了《人鬼情末了》结局播完,楚盈盈擤着鼻子,爬下床,泪眼婆娑地看了看站在过道上的我们三,我以为她为道个歉什么的,不料她抽着鼻子,道:“你看人家变鬼了,都那么爱自己的老婆,为什么我就遇不上呢?”她边说边摇曳着身姿,飘飘然返回旁边的住处。
当然,这时的我,只不过是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后悔,毕竟人家刚失恋,得给她个过渡期不是。
只不过转天一早,我的后悔程度便由一点点升级成为些许,天刚亮,张仁仙和韩大壮就将我的房门敲开,一边坐在我床边享受阳光滋润,一边向我投诉。
“我说小齐啊,你快想办法给她弄个DVD吧,你不知道,太阳还没出来时,楚大姐已经上咱家了,还把你的笔记本借走了,说是她那屋没DVD,看不了影碟,甭问,还是《人鬼情末了》。”张仁仙唠叨着。
“她这副样子,不会就是她说的情绪化吧。我觉得可不像她形容的偶尔,昨晚一次,现在一次,有点频繁了。”韩大壮叹了口气。
昨晚上我胡思乱想了半天才勉强睡着,这会儿还正在半梦半醒之间,我眯着眼迷糊着嘟囔着:“不会吧,昨天不看完了吗?”
这时,屋门忽然被人敲响了,就听外面传来楚盈盈带着哭腔的声音:“云哥,有纸巾吗?”昨晚出门吃饭前,我将房子多余的一把门钥匙给了楚盈盈,本意是以防再出现没带门钥匙的情况出现,当时顺口说了一句:“有需要去我家拿。”看来我的话应验了。
就算明知道门外不是人类,但终归是异性,我一激灵,忙踹了一脚韩大壮,道:“快,给她找盒纸巾,可别让她进我屋,这还没穿衣服呢。”
韩大壮对着阳光正深呼吸了,听我一说,哼哼了两声,道:“我不知道你纸巾放哪儿了,屋里那盒昨天就被她用光了。”
随着相处得越来越随便,短短几天时间,这两妖已经开始自动自觉地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不拿我这中间人的身份当回事儿了。
看他俩对着阳光修炼得正欢,我抱着认命的态度爬起身,胡乱蹬上套衣裤,拉开屋门,见楚盈盈只穿了条短裤,上面套了件大衬衫站在门外,头发凌乱地散在后面,满脸泪痕,抽泣着跟受了委屈的小姑娘似的,这要是让不知情的人看到了,非把我当成做了什么始乱终弃事情的陈世美不可。
说实话,大早上就有个女人站屋门口,这场景本来挺容易勾引出一男人内心里最原始的想法的,但是,对着一个撇着嘴哭丧脸的女人,我是什么想法都没出来,只好去过道放杂物的柜子里翻纸巾。万没想到,楚盈盈一见我屋里的阳光,马上精神一振,哑着嗓子道:“原来这里能见到阳光啊,太好了。”说完,都不等我请她进屋,用手胡乱抹了把脸,晃荡着也跑床边坐着去了。
就此,我早上的睡觉大计被他们三人无情地破坏掉了。这才刚九点过点,我这半年都十点多才起。
洗漱已毕,我觉得自己一点没吃早点的想法,便返回屋,看了一眼门边墙上坏掉的液晶电视,我暗骂昨天说好却没来的电器修理工,琢磨着是不是现在给打个电话,也骚扰一下他的晨梦,结果想起只有他们修理部的座机号,无奈只得作罢。
最终,我很无聊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床边那三位,闭着眼对着阳光,一会儿深深吸口气,一会儿长长吐口气,心满意足得就像洗澡时泡热水池里享受似的,不多时我就看困了。
正窝在沙发上冲盹儿,手机突然欢快地响了起来,看了一眼是何芳芳,忙接通了问道:“有事儿?”
“咱是先替陆成办出院,还是先找孙大师?”她问道。
自从再次联络上后,她有一种凡事都要拉上我的趋势,也难怪,她都自己独立挺了那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又找到我这个当年也算高层领导的人,怎么也得替她分担点担子啦。
“你先接我来吧,咱先吃早点。”我困意十足地道。
“靠,这都几点了,你还没吃早餐啊,我都已经把公司的业务处理好了呢。”何芳芳大惊小怪道。
看来我的心理及生理还都没做好重入江湖的准备,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还真不知道“云成辉”集团公司天天都有什么业务,对这种转型类的公司我是没什么概念的。
看看那三人似乎已经接近了呼吸运动的尾声,我打了个哈欠,冲孙仁仙道:“老孙,一会儿再跟我跑一趟吧。”
张仁仙慢慢吐出一口气,沉声道:“好的,呼……”
韩大壮吸了口气,问我:“滋……需要我帮忙吗?”
不知道是不是视觉关系,我感到他今天的桔黄色淡了一点,但估计现在他出门,受人关注的程度比原先只高不低,一不留神再引起多人围观,有些不利于我们办事,便道:“今儿个先不用了,可能明天得需要你搭把手。”
按预计情况,明天得把陆成送到孙老三联络的高人那里,我估计人手方面用何芳芳手下的小弟们不太合适,还是用些知根知底的人比较好,韩大壮毕竟和孙老三介绍的高人应属同类。
楚盈盈经过一阵呼吸运动,情绪上已然平稳了,这时问我道:“你们有什么事吗?需要我帮忙吗?”
人太多可能也不是什么好事,我想了想,问她:“你不用上班吗?”
“呼……前几天还正在休假期间,不过今天到日子了,下午有两节课。”楚盈盈道。
“哦,那我劝你做完运动最好别看电视了,备备课吧,省得下午去学校时,顶两肿眼泡再吓到小孩子。”我劝慰她。
“嗯,你说得对。”她点点头,不再提要帮我的话茬了。
等三人异口同声地呼出最后一口气——这说法似乎有歧义,将就说吧——神清气爽地站起身,我也完全清醒了过来,楚盈盈动了动胳膊腿,道:“我先回屋洗个澡。”
我忙道:“去吧,去吧。”这下可好,估计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可能睡懒觉了,除非赶上阴天。
过了一会儿,何芳芳开着车到了楼下,我掏出一百元钱递给韩大壮,交代他如果他和楚盈盈想吃什么,就自己出门去买,然后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再让楚盈盈看《人鬼情末了》了,给她找点搞笑的看,实在不行让她看小说,我那电脑里有《史上第一混乱》。
下楼一看,何芳芳今天开了辆普桑,好奇地问了句怎么换车了,她告诉我,白天医院那儿不好停车,开好车回头再蹭了,懒得添堵。
我和张仁仙上了车,给孙老三打电话,问他在哪儿呢。结果老家伙小声在电话道:“我就在脑科医院,正排队拿号呢。”
“办出院不用拿号啊,你病了?”我挺奇怪,看他昨天好好的。
“当然不是,我这也是业务需要。”光听他的声音,我眼前就能浮现出他那副贼眉鼠眼的样子。
“靠,难怪你昨天买了那么多吃的,晚上也没跟我们一起走。好好的医院制度,全被你这种号贩子给败坏了。”我恍然骂他。
实在已经懒得再数落他,答应给他捎份早点,何芳芳把我俩带到一间粤式酒楼,这两天跟了她,我这日常消费水准是飞一般的增长啊。
随便享受点不一般的早餐,何芳芳还想给孙老三捎点外卖,我制止她假意道:“甭点外卖了,回头都凉了,到那门口买套煎饼果子给他就成。”
就不让他吃高级东西,我这也是变相打击一下倒卖专家号的非法份子了。
我们三驱车来到医院,何芳芳买了两套煎饼果子,又细心地买了两瓶水,拎着走入医院大厅。别说,还真费了不少劲才从排队的长龙里找到孙老三,见我们来了,他向身后一个疑似他同伙的中年人说了几句,然后一步三晃地向我们走来。
“得了,今儿咱记着正事办,我这业务暂停一天,给别人做吧。”他边说边接过早点,三口两口消灭掉,又咕咚咚喝了半瓶水,一抹嘴,道:“咱上楼吧。”我才发现,这老家伙一晚上居然把那两兜零食全消灭掉了,估计烟也没剩多少。
上楼时我们合计了一下,先把出院手续办好了,至于人,明天找辆车再来接。事情想的挺好,但真一办起来,还是遇到麻烦了。
先是院方认为陆成现在的情况,虽然不算是病危,但也不适合出院,如果我们办出院手续,必须填写免责书,保证病人出院属于私自行为,一切后果与医院无关。
我们刚把一堆表格填了一半时,一群脑科专家冲了过来,开始对我们实施言语攻坚战,中心思想是就让我们放弃给陆成办理出院手续,甚至有几个专家放话,一旦他出了这个院门,迎接他的后果就是一个字“死”,而留在医院里,肯定能让陆成苏醒过来。
我们开始觉得事情有些蹊跷,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这群人说来说去就是一个意思,陆成现在不能出院。
此时,孙老三终于展露出他忽悠人的本事,一眼逮到了个看似立场不坚定的医生,暗暗将他拉出战场,两人偷偷出了办公室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吞吞地回到我们身边,低声对我们道:“先停吧,今儿个是办不了了。”
虽然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但我们还是听话地放弃了和医生对峙的局势,扔了句:“回头再说。”我们都离开了办公室。
到了楼下,孙老三将刚才打听的情况一说,我们才明白,原来医院不希望陆成走的原因也很简单,一来他的病情已经成了某几位专家升级所需的经验值,谁要能查出个所以然来,谁就能往上升一级,而第二点更好理解,何芳芳在他身上砸的钱数之多,已经同脑科上下人员的奖金高低成为正比,她已经俨然成为了这个医院的一个大金主。
“妈的,这是什么世道。”我愤愤地飞起一脚,将地上一个空矿泉水瓶踢飞。
“操,我马上带人过来。”何芳芳失控地掏出手机。
孙老三一摆手,制止住何芳芳的冲动:“别着急啊,别忘了,明的不行,咱可以来暗的啊。”
我俩一愣:“什么暗的?”
孙老三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明着出院不行,咱就晚上来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