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轮神情肃然,右手按在剑柄上,竖耳倾听车厢外面的声响。这种肃杀的气氛使桑巴也紧张起来,除了身负奇能六段的奇点能量,他几乎是手无缚鸡之力,单薄的身板,高瘦的身材,尽管说不上是骨瘦如柴,但也绝不强壮,总体而言,也就是一个孱弱的营养不良的少年。眼下这种拔刀子拼命的气氛,对他来说,只有被屠戮的命运。
就在这时,车夫突然惨叫一声,从马车的驾驶座上掉了下来,前面的两匹马也嘶声长叫,被人砍断了马腿,倒在地上,不停地喘气嘶鸣。
马车停下来了,周围出现了一群蒙面的黑衣人,手里攥着明晃晃的长刀。
雪停了,夜空淡而清冷,寒风吹过树梢,带来了死亡的气息。
桑巴留在车内,伊图雪灵和图轮则手握兵刃,守在马车的两侧。这种场景让桑巴毛骨悚然,也许很多年以后,他也不会忘记这个可怕的夜晚,父母无辜被杀,自己身陷刀丛之中,随时有可能被剁成肉酱,而对于这一切,自己偏偏无能为力。
伊图雪灵不等敌人发话,便左右开弓,向那帮黑衣人射出了几十枚银针。在黑暗之中,那些人想不到她出手如此毒辣,而且银针射出的时候,没有一点声息,七八个黑衣人立马中针倒地,大声惨叫起来。
余下的十来人立马挥刀向前,围攻伊图雪灵和图轮。黑夜里的厮杀,没有持续多久,也许是那帮黑衣人的武艺太差劲了,伊图雪灵和图轮犹如砍瓜切菜一般,将他们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血,尸体和寒冷的冬夜,桑巴下了马车,第一次看到这种可怕的场景,浓浓的血腥味使他作呕。他的腿在颤抖,完全不听使唤,伊图雪灵喊了他两声,他也没有反应过来。图轮过来一把搀住他,快步疾行。穿过一大片密集的房子之后,他们来到了城北的回香胡同,一所老旧的宅子——百合苑。也就是在梦中,伊图雪灵交代桑巴去找她的那个地方。百合苑这名字虽然好听,就像是华丽的豪宅,但却只是一所寻常的房子,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屋子里挂满了蜘蛛网,地上和家具上都蒙上了一层灰尘。显然这里已经很久没人住了。图轮燃起了一根火折子,点亮了半截蜡烛,又把屋子清扫了一遍,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两张席子,一张铺在床上,一张铺在地下。
伊图雪灵坐在床上,双手抱拳,闭目祷告:“澜苍子民归于我主阿拉索的庇佑之下,愿我主时常护我左右,使子民六根通透,目辨是非,耳明真伪,鼻闻香臭,舌分苦甜,体知寒暖,思容黑白。阿拉索,请庇佑你的子民!”
图轮坐在地下的席子上,也跟她一起抱拳祷告,祈求玛索女神的庇佑。
桑巴并不知道他们这种虔诚祷告的含义,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这种古怪的行为,以为跟塔尔木巫师的做法差不多,不外乎就是某种装神弄鬼的伎俩。
祷告完毕,伊图雪灵从包袱里拿出一些茶油饼递给桑巴,桑巴也饿了,接过饼子就吃起来。
伊图雪灵说:“图轮叔叔,明天的船准备好了吗?坎特和崖子怎么没来这里?”
“放心吧,小姐,船的事没问题,他们在海边一户渔民的家里过夜,以便看好咱们的船。”
“但愿不要出岔子,他们可别撒酒疯,否则回到百花山庄,爹爹可饶不了他们。”
“我已经再三叮嘱他们,他们不会乱来的。”
桑巴吃了三个茶油饼,喝了几口水,人也来了精神。他到底记挂着父母的尸首,心里一直在滴血,含泪说:“父母的尸体都保护不了,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伊图雪灵轻叹一声,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眼下你要保护好自己,否则丢了性命,谁替你爸妈报仇?”
“桑巴兄弟,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你只要好好活着,就是对你父母最大的孝顺了。”图轮劝他。
“你们为什么要救我?我跟你们非亲非故,难道就为了要招纳我去帮忙盗梦?可是我从来没有盗入过别人的梦境,雪灵姑娘反而可以轻易进入我的梦中,你们比我强多了。”对于他们的义举,桑巴一直心存疑问,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恩惠,他们舍命相救自己,必定另有图谋。
为了避免落入别人的陷阱,桑巴又说:“你们必须说清楚救我的原因,否则我宁愿被那些黑衣人杀了,也不跟你们走。”
“嘿,你这人怎么这么说话?我们拼死拼活救了你,你反而觉得我们别有用心。”伊图雪灵也急了,这瘦得像竹竿的家伙不但不领情,还质疑他们的用心。
图轮笑了笑,说:“桑巴兄弟,我知道你今晚遭受了巨变,心里会害怕,会怀疑,但是我们真的没有恶意,我们只想救你,就这么简单。”
桑巴突然从地下的席子上站起来,过去开门,他要走,回去找父母的尸体。
伊图雪灵冲过去拽住他,怒道:“你疯了,还想回去找你父母的尸体,对不对?”
桑巴怒腾腾地说:“我不要当不孝子,我宁愿和爸妈死在一起。”
伊图雪灵突然抓住他的右臂,一使劲,桑巴“啊”的一声,飞到了床上。这把他吓到了,一个楚楚可人的弱女子居然有这么大的臂力。
伊图雪灵走到床前,右脚踩在床缘上,指着他的鼻子,怒道:“我告诉你,现在你想死都不行了,我救了你,你欠我一命,你死了,谁赔我一命?”
桑巴惊讶万分,这么泼辣的女子他还是头一回见,瞪眼看着她,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图轮赶紧过来,问:“桑巴兄弟,你没事吧,没摔着吧?”刚才桑巴被伊图雪灵摔出去,就像一只小鸡一样,样子很是狼狈。
“放心,他死不了,就算他散架了,本姑娘也能给他粘回来。”伊图雪灵冷声道。
桑巴笑道:“谢谢你,图轮叔叔,我……我没事。”
“没事就好,赶紧睡吧,明天早上,咱们得坐船离开流城。”
“我能离开流城吗?我肩膀上有岛人的烙印,城门的士兵是不会放我出去的。”桑巴说,但凡被流放到流城的人及其家属,或者在流城出生的被流放者的后代,官府会在他们的左肩膀上打上了一个火烙印,上面是“岛人”两个字,终身不得涂改。凡是有这个烙印的人,要离开鼠岛,必须持有官府发放的离岛文牒,方可离岛,而且在文牒限定的时间内(文牒上有离开和返回的日期),要返回岛上。逾期未返者如果被抓住,将被投入鼠岛西南海域的蛇岛监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