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宫中的规矩,沐兰不懂的地方可多着。不懂没关系,皇后总有方法让你懂的。
第二天,就在绿如和紫烟兴奋地猜测她们的主子什么时候会怀上小皇子时,皇后娘娘派了个小太监问候沐兰来了。紫烟眼明手快,小太监前脚跨进沐兰的屋子,后脚她就跑去养心殿报告情况了。
沐兰听说皇后娘娘传她,整理了下仪容便随带路的公公去了。沐兰平日没什么机会见到皇后娘娘,只知道她一脸威仪,看不出善恶。
到了皇后娘娘的寝宫,沐兰才发现这不是一次单独约见,更像一次妇女大会。皇后娘娘俨然是大会主席,端坐在屋子中央,两旁分别坐着一众嫔妃以及贵人。好在雍正的后妃本就不多,一个屋子装下所有人也不算挤。
沐兰恭敬地给皇后和诸位嫔妃请了个大安。一般来说,行完礼仁慈的主子都会叫人平身,但今天皇后娘娘明显没有这个打算。她拿起敬事房太监递过来的册子,不经意地了翻了一下。看到某处地方,像是有些疑惑又有些不满,轻轻地皱了皱眉头。
过了一会儿,她蓦地抬起头,神情严肃,目光锐利。缓缓地伸出精致的纯金指套,点了点沐兰,用审问犯人的语气问道:“白沐兰,你可知道你犯了什么错?”
沐兰的眼珠飞快地在屋里扫视了一圈,她原本想从她们脸上找到一点讯息,却是一点收获也没有。这些嫔妃虽是面无表情,但眉宇间都流露出等着看好戏的神情。沐兰收回目光,诚恳地摇摇头:“回皇后娘娘,沐兰愚昧,望您明示。”
皇后轻轻地睨了她一眼,带着一股厌烦和鄙夷,极不情愿地说道:“宫中规矩,皇上宠幸宫女时,宫女不可以有任何反应,否则就是诱君!你虽是个侍书,但也同宫女差不多。这敬事房的册子上可记得清清楚楚,昨晚皇上宠幸你时,你不但娇声媚态,还故意不让皇上回寝宫。你说该当何罪?”
沐兰只觉得背脊上冷汗涔涔,这宫中果然是一点秘密都没有。竟连这闺房之事都记录得这么详细!可是鬼才知道这宫里竟有这么一条规矩,宫女得像个木头一样,不能有任何反应!
她埋下头,战战兢兢地说道:“沐兰无知,不知宫中的规矩,任凭……任凭皇后娘娘处罚!”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酷刑。会拿棍子夹她的手指么?会用针扎她的指尖吗?
皇后冷笑道:“算你识相,没有狡辩。来人啊!……”皇后正欲叫人拿出刑具,却看见高无庸捧着一件皇上的披风走了进来。
宫中的事该皇后管,皇上一般是不插手的。皇后不悦地问道:“高无庸,有什么事吗?”
高无庸笑呵呵地说道:“回皇后娘娘,万岁爷说天冷了,差奴才给白姑娘送件披风来。”高无庸朝身后的紫烟使了个眼色,紫烟赶紧将披风披到了沐兰身上。沐兰在心里骂道:“前几天还说得好好的,说什么有我在,绝不让人欺负你。现在皇后就要用刑了,您老人家就送件披风来?”
皇后看了看沐兰身上的披风,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这笑不冷不热,不咸不淡,你甚至看不出她的喜怒来。沐兰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心想这回是死定了。
皇后朝高无庸挥了挥手说道:“行了,下去吧。”高无庸赶紧带着紫烟退了下去。她锐利的眼光在沐兰身上扫视了一圈后说道:“本宫就罚你去佛堂跪一天一夜吧。来人,把白姑娘送去佛堂。”
沐兰不曾受过罚,不知道在佛堂跪一天一夜已经算网开一面了。不然按照惯例,皇后应该打她几十大板,打得她皮开肉绽。可是皇上都送了自己的披风来,意思就是说,你若往她身上用刑,那就是往我身上用刑。
沐兰的幸运之处就在于,在她之前有个年贵妃被皇上专宠了好多年,宫中的嫔妃们早就习惯了皇上的冷淡。若不是她确实触犯了宫中条例,皇后也懒得去处罚她。既然皇上有心偏袒她,倒不如顺水推舟卖个人情。皇后唯一的儿子早已夭折,知道这些年轻女子是惹不得的,哪天要是有了皇子,便母凭子贵。到时候反咬她一口,她可吃不消!
沐兰在两个太监的监视下,跪到傍晚,便觉得腿已经不是自己的腿了,肚子又饿得咕咕叫。做古代女子苦,做没名没分的小妾更苦!她怎么生来就这个命呢?
就在她唉声叹气时,绿如笑呵呵地跑来了,取过她身上的披风说道:“姑娘,快回去吧,绿如来替你跪。”
沐兰一把拉住她,说道:“这怎么行,被皇后知道了还得了?”
绿如拿眼睛指了指高无庸说:“皇上都准了的,你快去吧。”
沐兰还是不情愿,虽说过来四年多了,她脑子里还是没有主子和奴才的观念。凭什么她犯错,让绿如帮她跪呢?
绿如见她还是不肯,便央求道:“好姑娘,求求你了,你让我跪了,皇上会好好赏赐我的。到时候我拿这钱给我父母,他们可以将家里的房子翻修一下,这多好啊?你就成全我吧!”
沐兰迟疑了下,方才起身回去了。
晚上雍正又来到她的院子里,沐兰懊恼地抱怨道:“这宫中竟有这样的规矩,明明是你的错,却要怪在我这样一个小宫女身上。”
雍正佯装生气:“大胆,竟敢说朕错了!”
沐兰不理他,也将头扭过一边去,佯装生气。不知为什么,经过昨晚后,她觉得自己有了讨价还价的筹码。不像从前,雍正叫她往东,她不敢往西。
雍正怕她真的生气,又赶紧来劝她哄她。沐兰这人向来心眼浅,经不起哄和劝,说两句话,便又忍不住笑起来。她知道此刻她若是要天上的星星,雍正要能摘肯定也会摘给她。可是她若说想去看看十四爷,立马就会是另外一番景象。这事还得慢慢哄,找个适当的时机,方才哄得出来。
雍正向来勤政,每到五更天必定起床上早朝。可是连日的祭祀活动,让他疲惫不堪。这晚又歇在沐兰的房里,不过特意叮嘱了敬事房不可以乱写。第二天早晨太监催了几遍,他都不想起身。
沐兰见他这样,心里急了,不会到时候皇后又来怪她吧?忽然灵机一动,在他耳边念道:“鸡既鸣矣,朝既盈矣。匪鸡则鸣,苍蝇之声。东方明矣,朝既昌矣。匪东方则明,月出之光。虫飞薨薨,甘与子同梦。会且归矣,无庶予子憎。”
雍正笑道:“你这是在借古人警夫早朝吗?”
沐兰坐起来,笑盈盈地点点头。雍正一边念道:“虫飞薨薨,甘与子同梦”,一边抱着沐兰亲了一口,便起身准备更衣了。
沐兰也跟着爬起来伺候他更衣。雍正看了看天色,说道:“你干嘛这么早起来?快回去睡着吧。”
沐兰摇摇头:“一醒了就睡不着了,还是先伺候您更衣吧。”经过上次的教训,她再也不敢大意。凡是有人的地方,总得多留点心眼,不然哪天又触犯宫中的规矩,雍正又不想保她了,她可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