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不屑地扬起眉毛:“朕是天子,朕的妻子只有皇后,就如同允禵的妻子只有他的嫡福晋。你以为男人跟你同床共枕,就把你看作是妻子了吗?”
沐兰大笑起来:“如果对你来说,我只是一个玩物,宠幸一次便可抛开。那你真会为了一个玩物,赦免一个人的死罪吗?这岂不是对天子权利的大不敬?你不怕愧对先祖?”
雍正将沐兰摁倒在床,用力地掐住她的脖子,说道:“白沐兰,你太放肆了。你可知道我随时都可以要你的命?”
沐兰看着他,带着不屑和嘲讽:“你若真想杀了十四爷就杀吧,反正你已经背上弑父夺位的骂名,再背上一个残害亲弟弟的骂名,也不怕多!你不怕世人骂你心虚,怀疑你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顺,你就赶紧将十四爷杀了吧!你知道老百姓都在传,先皇传位于十四皇子,被你篡改成传位于四皇子……”
雍正扬起手臂啪地一声打到沐兰的脸上,雪白的肌肤瞬间多了五个指印。这个可恶的女人,字字如箭,句句如刀,一字一句都戳到他内心最深处,让他痛得毫无还手之力。他这一生最介意的就是别人质疑他的皇位,他的额娘不信任他,他的兄弟不信任他,就连他的子民都在议论纷纷!
沐兰强忍住泪水,在心里说道,若真有天,就可怜可怜十四爷吧。我白沐兰实在是太蠢笨,不会玩什么宫心计,也不会以色诱人,我所能做的无非就是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雍正看着她,诡异地笑起来,过了一会儿冷冷地说道:“穿上你的衣服,朕要将你发配到黑龙江嫁给贱民!”他用力一拽,沐兰便滚到了榻下。
她平静地穿上衣服,落落大方地站在那里,等着侍卫进来将她押入宗人府。此番若是救不了十四爷,那也没有办法了,她愿意像白哥一样以死明志。
宗人府的监狱实在是寒碜,木板做的床上铺着一些稻草,就算是床了。木板的一角裹着一张污浊邋遢,散发着异味的破棉被。沐兰实在是不敢往那床上坐,只好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回想这四年的经历,倒是挺丰富的,她被人卖过,被人救过,差一点就做了别人的娘。被人监视过,进了宫见到皇上,现在又被关进了宗人府。她被关进来已经三天了,不知道十四爷此刻到底怎么样。不是要把她发配到黑龙江吗?什么时候出发呢?
侍卫走到囚室门前,掏出钥匙打开了沉重的铁锁。沐兰警觉地抬起了头,是要来带她走了吗?她走之前可否要求,再见十四爷一面?就在她准备提问时,看见十三爷走了进来,沐兰浅浅地笑了一下。每次见到十三爷,她便会有一种踏实感,因为把他当做偶像看,所以总觉得他四周的空气都是温暖的。
十三爷半蹲在她身前,将她打量了一番,像是在检查她有没有受伤。过了一会儿,方才说道:“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你可知道黑龙江的贱奴,命运有多凄惨?”
这与她无关,此刻她只想知道雍正会怎么处置十四爷。沐兰正欲开口,十三爷伸手止住她,用口型说道:“十四弟安全,皇上不会杀他了。”
沐兰放心地点点头,灿烂地笑了笑,这辈子能笑的机会怕是不多了。
十三爷问道:“十四弟当真有这么大的魅力,让你如此痴情?”
沐兰笑道:“我不觉得他有多大的魅力。”
十三爷诧异地看着她,仿佛在问,没有魅力你还这么傻?
沐兰接着说道:“可是真正的爱情从来不是锦上添花,而是饮鸩止渴不是吗?明知一个人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偏偏就是爱他,无法忘记他。虽然相处了三年,我还真想不出他有多大的魅力,缺点倒是很多。脾气暴躁,又有很多妻妾,小心眼儿……太多了,一时也数不完!”
十三爷摸了摸下巴,说道:“你这个说法倒是挺有趣的,饮鸩止渴,明知是毒药偏要喝下去。这不就是你真实的写照!你当真一点不介意他的这些缺点?”
沐兰笑道:“介意,我非常介意他有五个老婆,还买了那么多江南女子。可是我相信那些女子之中,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像我这样爱他。等他老的时候,他回忆起这一生所遇到过的女子。他一定会感叹,任何人也比不过白沐兰!”
这一番话说得十三爷甚是感慨,想不到这她年纪轻轻就将这些问题想得这么透彻。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道:“如果你还有机会见到皇上,你会对他说什么?”
沐兰从没想过居然能跟十三爷促膝长谈,此刻全然忘记自己还被关在监狱里,兴奋地打开话匣子聊了起来。她想了想,说道:“我会跟他说声,对不起。其实那天我讲那些话,一定伤他挺深的。他这一辈子也挺凄凉的,额娘不宠他,弟弟不亲他,儿子还要跟八爷他们一伙。就只有你,巴心巴肝地对他好。世人都说他皇位来得不正,所以他最忌讳别人说这个,这个应该是他一辈子的心结吧。”
十三爷无奈地笑道:“你知道,居然还敢讲那些话?”
沐兰坐直了身子,回道:“我当时也是急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倒不是有心伤害他。其实他是一个好皇上,说真的,我相信圣祖爷是传位于他,而不是十四爷。十四爷的性格不适合做皇上,他性子直,太重情义,若是做了皇上,定会瞻前顾后,施展不开。但皇上不同,他性格内敛,没人猜得到他在想什么,办起事来雷厉风行,六亲不认。”
沐兰见十三爷脸色越难越难看,胆怯地问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那我不说了吧。”
十三爷摇摇头:“其实皇上很苦的,很多事情都要一个人扛着,即便是我也无法帮他分担。”
沐兰点点头:“你们都很勤奋,所以很辛苦。”
十三爷看了她一眼,笑道:“我说的是心苦,不是身体上的苦。”
沐兰也点点头:“恩,心里苦也是很正常的。为什么古时候的皇上要自称“孤家寡人”呢?不就是因为那个位置高处不胜寒,无论遇到什么都要一个人面对。虽然妻妾成群,可是真正知心的能有几个?虽然儿孙满堂,可是谁不眼巴巴地等着他翘辫子,自己坐上龙椅呢?”
十三爷轻轻地咳了一下,不安地睨了下沐兰,沐兰说得正起劲,浑然不觉。不过此刻他真是打心底里喜欢这个女孩子,喜欢她的坦率和执着。一想到她要被发配到黑龙江去,不免担忧起来。他私心里是想帮她的,于是问道:“沐兰,如果你有机会去求皇上,求他不要把你发配到黑龙江去。你会怎么求他?”
沐兰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回道:“我没想过要去求皇上,如果将我发配到黑龙江,可以换回十四爷一条命,我觉得值!”
十三爷眉头紧锁,心里叹道,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倔?他想了想,说道:“你可知道,去了黑龙江,运气好一点就成为某个贱民的妻妾,运气不好就跟青楼妓女差不多。”
沐兰心想,我才不会让自己那么惨呢!自杀的方法有几千种,我不知道选一种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吗?可是这话又不能对十三爷说,她迟疑了下,说道:“我不在乎。”
十三爷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了一番客套的道别话后,走出了囚室。与站在囚室外的雍正四目对接,会意地点了点头。两人一言不发,静静地走出了宗人府。
走了片刻,十三爷说道:“皇上,其实刚才您也听见了,沐兰她不是有意冲撞您。”
雍正冷冷地说道:“除非她自己来求我,不然我不会改变主意。”他这一生遇到过许多心高气傲的敌人,高高在上的八贤王,叱咤沙场的年羹尧,最后还不都输给他了。他就不信他治不服这个女人了!
沐兰被关在监狱中时已经设想过许多种自杀的方法,只要她一到黑龙江,给她一匹布或是一把小刀,她就立即执行。可是她等呀等,等了半个来月,人被关得瘦巴巴黑乎乎的,也没等到人来送她走。
这天囚室的门终于再次打开了,一个侍卫走了进来。沐兰机警地跳起来,问道:“是要去黑龙江了吗?”
侍卫大手一挥说道:“问那么多干什么,跟我走吧。”
沐兰跟着侍卫走出了监狱,太久没有见过阳光的她,此刻被太阳射的睁不开眼睛。她用手挡住眼睛,往前走着,侍卫叫她停,便停了下来。
沐兰抬头一看,李如柏站在她对面。她诧异地看了看侍卫,问道:“现在要干嘛呢?让他送我去黑龙江吗?”
侍卫笑道:“哼,去什么黑龙江。你运气好,皇上将你赏赐给李如柏了。皇上还说,你不是一直想回汤泉吗,现在可以回去了。”
李如柏一直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昨晚一接到圣旨便连夜赶来了。一听说要把沐兰这么泼辣的女子赏赐给他,他顿时吓了一跳,这样的女子他可吃不消。但是圣旨当前,不要也不行,此刻唯有对着沐兰一阵傻笑。
李如柏走上前,想要牵起沐兰的手,带她走。沐兰厉声喝道:“不许碰我!”让她跟着李如柏这样的龌龊小人,还不如让她死了算了。沐兰瞥了李如柏腰间的刀一眼,上前想要拔出来,却被李如柏拉住了。
他狡黠地笑道:“姑娘,皇上可说了,你虽然跟了我,但一定要我保住你的命,决不能让你自杀。还有三年之内,你必须为我生下子嗣。否则,万岁爷会将我满门抄斩的。你还是安心跟我走吧!”
沐兰大叫起来:“我要见皇上。”可是没有人理她。
李如柏带来的侍卫,上前想要将她锁起来,她奋力地挣扎着,继续叫道:“我要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