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四年八月二十七日,九爷因腹泻死于保定。
雍正四年九月初八,八爷也因为上吐下泻死于宗人府的监狱里。
沐兰将手中的酒轻轻地洒在地上,低声说道:“八爷,九爷,一路走好。这杯酒是代十四爷敬你们的,希望你们在天之灵可以保佑他平安。”
两人皆死于腹泻,怎么可能这么巧?雍正没有杀十四爷是看在德妃的情分上吗?
沐兰轻轻地叹了口气,将最后一杯酒洒在地上。翠莹急冲冲地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姐姐,不好了。我听在养心殿值班的巧梅讲,那些大臣上书说,十四爷跟八爷他们是一伙的。现在八爷九爷都死了,他们请求皇上立即将十四爷处死。”
沐兰一晃神,酒杯哗地一声掉落地上,摔成碎片。她焦急地抓住翠莹,问道;“那皇上怎么说?答应了吗?”
翠莹摇摇头:“她只是个奉茶的,后来怎么说,没听到。”
沐兰一路往养心殿跑去。此刻刚下朝,王公大臣们三五成群地往外走着。她在人群中焦急地张望着,看见十三爷愁眉苦脸地走了出来,赶紧向他挥挥手:“十三王爷!”
十三爷闻声走过来,还没开口就先叹了一口气:“沐兰,情况可能不太好。大臣们上书……”
沐兰抢白道:“我知道了,我想知道皇上现在怎么说。”
十三爷将沐兰拉到无人的地方,低声说道:“皇上还没表态,说是考虑一下。但这些大臣们却是强烈请求,希望皇上可以处死十四弟。”
沐兰愤愤不平地说道:“这些大臣瞎了眼吗,十四爷哪里得罪他们了?”
十三爷摇摇头说道:“树倒猢狲散,从前允禵风光时,他们也没少献殷勤。可能是怕允禵活着,将从前的事情抖出来,对他们不利吧。”
沐兰的心听得拔凉拔凉的,最后十四爷明明是活着的,这一次到底是不是虚惊一场呢?或许她该想办法,探探雍正的口风。
十三爷见她一脸茫然,虽然心里没有底,但也安慰道:“放心吧,我会尽力劝说皇上,允禵毕竟也是我的弟弟。我也不想再失去一个兄弟。”
沐兰僵硬地点点头,七魂六魄早已去了一半,此刻她真恨不得自己随着一阵风飘到寿皇殿,日日夜夜守着十四爷。即便是赐他一杯毒酒,她也愿陪着他一起饮下去,也好过此刻在这里干着急,一点力也使不上。
到了晚上换班时,沐兰在路上将邢年拦了下来。邢年笑呵呵地问道:“姐姐,找我有事吗?”
沐兰勾起嘴角,浅笑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向你打听一点事儿。”
邢年紧张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想起沐兰这大半年常常维护他提点他,索性豁了出去,问道:“姐姐,问吧,小的若是知道,一定告诉你。”
沐兰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才问道:“关于十四爷的事情,今天皇上可有提过?”
邢年回道:“今天下午皇上一直在跟方苞先生讨论这件事。皇上本来觉得他罪不至死,后来方先生又说,若是不处死十四爷,就怕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皇上最后也颇为赞同这个观点。”
沐兰心里咯噔一声,难道皇上决定杀了十四爷?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地来回踱着步子。邢年在一旁劝道:“姐姐,你就别再想这件事了。你我都是奴才,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不管十四爷过去对你怎样好,你不曾忘记他的恩情,便是回报他了。此刻,千万不要做傻事!”
沐兰咬咬牙,决定去求雍正。她不是傻子,她早已看出这些日子,雍正对她的体贴入微,含情脉脉。虽然她刻意回避,装作看不懂,但雍正并不着急,依旧耐心地等着她。如果此刻她愿意豁出去一试,是不是可以救下十四爷呢?
这一路想着,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养心殿。沐兰对门口的太监说道:“有劳公公,沐兰有些事要求见皇上,请帮我通传一下。”
小太监一溜烟跑了进去,很快便出来回道:“皇上正在跟熹妃娘娘用膳,让您改日再来。”
雍正不见她,是猜到她今日来的目的了吗?
沐兰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求道:“请公公再帮沐兰通传一下,沐兰真的是有急事。”
小太监喝道:“别再这里闹了,快回去吧,等会儿皇上生气了,打你几十板子,你可受不起。”
沐兰求道:“请您再帮我通传一下,就算最后打我几十板子,我也不怕。”
小太监无奈地摇摇头,又走了进去。最后高无庸走了出来,轻斥道:“沐兰姑娘,赶快回去吧,皇上今日是不会见你的。”
沐兰头也不抬,倔强地跪在门口。
用完膳后,熹妃端起茶,不经意地对高无庸问道:“她还跪在外面。”
高无庸点点头:“恩,还跪着的。”
熹妃瞥了瞥皇上,见他眉头紧皱,便又对高无庸说道:“这都入秋了,天气转凉,这样跪着怕是会生病吧?”
高无庸唯唯诺诺地回道:“恩,又起风了。”雍正依旧一言不发,可是旁人都看得出来他此刻略微有些焦虑。
熹妃像是猛地想起什么了,忧虑地说道:“前些日子听说弘历染了风寒,我回宫后,也不见他来请安。怕是病得不轻,我得去看看他。”
雍正转过头,问道:“是吗,那你赶紧去看看,若是真病了,就传太医看看。别因为仗着年轻身体好,就拖着不治,小心最后病情加重。”
熹妃福了福身子,便带着宫女退了出去。
沐兰看见熹妃走出来,反正跪着,便恭恭敬敬地请了个大安。熹妃无奈地摇摇头,走过她旁边时,俯身说道:“男人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更何况他还是个皇上!你要跟他比谁倔,你肯定输。你若能让他心软,你便赢了!”
沐兰诧异地抬起头,熹妃娘娘为何要对她讲这番话呢?她恭敬地目送熹妃离开。又过了一会儿,便看见高无庸出来传她。
沐兰高兴地爬了起来,揉了揉腿跟着高无庸进去了。高无庸低声说道:“别乱来,太莽撞不会有好下场。”沐兰回道:“谢公公提醒。”
高无庸将沐兰带进屋子后,便带着宫女们退了下去。
雍正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说道:“这宫里耳目还真多,是谁向你传的话?那个叫翠莹的宫女,还是邢年,或者高无庸?”
沐兰赶紧跪下,说道:“没有,没有人向沐兰传话。”
雍正冷笑道:“那你今天来所为何事?若是允禵的事就不用再说了,朕已经决定赐他一杯毒酒,去的很快,不会痛苦的!”
沐兰在心里叹道,果然,八爷九爷都是被赐死的。沐兰叩首求道:“请皇上开恩,留下十四爷一条命吧。他在汤泉时已经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闲人,现在您又将他圈禁起来,他还能做什么?请皇上看在德妃娘娘的份上,饶他不死!”
雍正怒喝道:“闭嘴!不要再跟我提这件事,不然我连你一块处死。”
沐兰正想说那就连我一块处死吧,忽然想起熹妃的话,赶紧将话咽了回去。可是,怎样才能让雍正心软呢?沐兰所会的小伏低无非就是撒撒娇娇,耍耍赖,这些对付十四爷还行,怎么能拿来对付雍正呢?
好吧,豁出去了,不要脸了,不要什么自尊了。求他吧,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求他!沐兰抬起头,噙着泪水,跪行到雍正面前,说道:“皇上,是沐兰不好,惹您生气了。请皇上息怒!”
雍正叹口气说道:“白沐兰,朕对你的好,你半分半豪都看不到,眼里却只有允禵。你区区一个女侍书,竟敢跟皇上谈论国家大事,企图左右我的决定,你知道这是多大的罪?”
沐兰低头说道:“沐兰不敢有逾越。可是方才沐兰说那番话时,并没有把您当做皇上,而是把您当做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雍正的心蓦地一震,可以信赖的人?他已经多久没被人信赖过了,他身边的人不是惧他,怕他,就是恨他,怨他,有谁会信赖他?她向来巧舌如簧,只怕这番话是蒙他的吧?可是就算是蒙他,他也愿意信。
雍正凝视着沐兰,徐徐问道:“你当真这样想?”
沐兰诚恳地点点头,却不敢再说话,只怕说多错多。她实在不知道如何让雍正心软,若早知有今天,就该去向熹妃取取经。
雍正用低沉不容拒绝的声音说道:“看着我,沐兰。”
沐兰缓缓地抬起眼睛,含着泪珠的杏眼,清如秋水。娇艳欲滴的红唇,衬得她的脸庞如白玉般光滑细腻。每日看见这样一个人,即便清心寡欲如他雍正,却早已心猿意马。他对她好,她端着明白装糊涂。今日他倒要看看她,还能继续装下去吗?
他捏住她的下巴,如火的目光像是要洞穿她的灵魂。他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地说道:“你若愿意做我的女人,我就饶他不死。”
沐兰咽了一口口水,在心里骂道,什么吃软不吃硬,就是这种下场?
她挺直了腰,不卑不亢地说道:“皇上若是想,沐兰立即可以宽衣伺候你。”
雍正被她这么一激,早已怒上心头,狠狠地说道:“好,你宽衣啊!”
沐兰站了起来,一边脱着衣服一边若无其事地说道:“皇上可知道鱼水之欢的乐趣在哪里?”
雍正不屑地嗤道:“朕不是一个声色犬马的人。”
沐兰将衣服脱到只剩亵衣时,看着雍正讥诮地说道:“鱼水之欢的乐趣,在于两厢情愿,互相依赖。鱼离不开水,水也不离开鱼。”
雍正冷笑道:“你错了,鱼是离不开水,水却没有离不开鱼。”
沐兰摇摇头:“不敢苟同,一滩水若没有鱼虾水草,那便是一滩死水。”
对于她的不敬,雍正勃然大怒:“你竟敢用这种语气对朕说话?”
沐兰走到榻边坐下,说道:“沐兰不是妓女,沐兰只跟自己的夫君做这样的事情。既是夫君,何来这么多礼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