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在福海畅游一番后,沐兰深刻体会到古代的环境就是好,湖水那叫一个清亮透彻,凉得她第二天就卧病在床了!
沐兰不住地打喷嚏,翠莹在一旁劝道:“姐姐,你就听话,乖乖得把这药喝了吧。”
沐兰头也不回地说道:“喝不下去,会把我弄吐的。”沐兰这辈子也不会忘记,四岁那年奶奶给她煎了一碗中药,她好不容易捏着鼻子喝下去,接过哇一下全吐出来的惨痛经历。从此她幼小的心灵里便对中药产生了阴影。
翠莹还打算劝她,却看见雍正走了进来,赶紧福了福身子,正欲请安,却被雍正止住了。翠莹识趣地退出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沐兰正在被窝里翻书,听见门响,回头看了一眼,差点吓得跳起来。赶紧坐直了身子,想要爬起来请安。
雍正说道:“不用了,就这样躺着吧。”沐兰尴尬地僵在半空中,随即跪坐在床上。
雍正看了看桌上的药说:“还不赶快喝了,药要趁热喝。”
沐兰眉头微蹙,说道:“奴婢等会儿就喝。”
雍正端起药,走到沐兰面前,用命令的口吻说道:“现在喝,当着朕的面喝完。”
沐兰痛苦地接过药碗,咬了咬嘴唇,心里给自己壮了一番胆,两眼一闭,咕噜咕噜将一整碗药喝了下去。还没来得及将最后一口药咽下去,一股苦水便从胃里往上涌。眼看着就要吐出来了,雍正赶紧将翠莹准备好的蜜饯塞到了她手中。沐兰像是中毒的人得了解药,欣喜若狂地将蜜饯扔进口中,这才缓过了气。
雍正笑道:“喝碗药,有这么痛苦吗?”
沐兰艰难地点点头:“痛苦极了,比吃一坨油腻腻的肥肉还痛苦。”沐兰在心里想到,这两人还真是亲兄弟,一个逼人吃肥肉,一个逼人喝中药。
雍正温柔地问道:“好些了吗?”
沐兰察觉到他神色有异,赶紧正襟危坐,躬身回道:“谢万岁爷关心,好多了。”
雍正哼了一声,说道:“你一定要这么客气吗?”
沐兰回道:“万岁爷是主子,沐兰是奴才,主子关心奴才这是莫大的恩典。沐兰当然要感谢。”
雍正一言不发地看着沐兰,眼神冷峻,让人不寒而栗。
沐兰咽了口口水,不安地捏了捏手中的书本。
雍正看了看她手中的书问道:“你手上拿得是什么书?”
沐兰赶紧往身后一藏说道:“呵呵,《宋词》。”她可不敢说那天在四宜书屋看见有《金瓶梅》,就拿回房间看了。这《金瓶梅》在现代要凭学者证才买得到,她觊觎好久了,现在总算可以一睹其间奥妙。虽说皇上说过书房的书她可以拿回房看,但不知她拿了《金瓶梅》,他会作何感想?
雍正起身,想要从她身后将书抢过来,沐兰惊恐地问道:“皇上,您要干什么?”
雍正回道:“那你躲什么?”
沐兰赶紧将书往枕头下一塞,打算偷龙转凤换一本出来,反正她枕头下放了好几本书。雍正却一把将书夺了过来,沐兰扑上前想要抢回来,不过一切都太晚了。
雍正扬扬眉毛,说道:“原来是《金瓶梅》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反书呢?”
沐兰垂首跪在床上,等着听一番谆谆教诲了。她知道古代女子是不能看这些书的,怕有伤风化。别说古代了,就是现代也不让人看啊!
雍正将书递给沐兰说道:“这本书其实挺好的,看明白的人可以看懂不少道理,看不明白的人只能当个风流故事看。”
沐兰诚惶诚恐地接过书,笑道:“恩,皇上说的是。”
雍正再一瞥沐兰,发现她两颊绯红,害羞地低着头,不由地浅笑起来:“行了,你好好养病吧。”
沐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如释重负地瘫倒在床上。沐兰小眯了一会让后,又无聊地抽出书继续看起来,忽然听见翠莹清脆地喊道:“奴婢见过熹妃娘娘。”
沐兰吓得赶紧将书塞回枕头下,连滚带爬地爬到地上跪下,请安道:“奴婢见过熹妃娘娘。”心里跳得扑通扑通的,今儿究竟是什么日子啊,一个个贵人接踵而来。
熹妃和蔼地说道:“快起吧,你身子不好,不要跪在地上,小心受凉。”
沐兰道了谢,垂手而立。熹妃见她站着,又赶紧赐座,沐兰惴惴不安地坐到了床边上。
熹妃向身后的宫女使了个眼神,宫女笑盈盈地将几个盒子放到桌上。熹妃说道:“这些是上好的补品,姑娘让身边的宫女做给你吃,身子好得快些!”
沐兰受宠若惊,忙叠声道谢。
熹妃笑道:“姑娘太客气了,该道谢的是我,若不是你昨晚舍身跳进福海救了弘历,他的小命哪里还保得住。”
沐兰干笑了几下,在心里念道,虽说是救了你的儿子,可是这样一来岂不是得罪齐妃了。都说惹谁都好,千万别惹一个绝望的女人,还不知将来齐妃会怎么对付我呢!
翠莹乖巧地递了茶给熹妃,熹妃接过茶,笑眯眯地喝了一口,说道:“我看姑娘是个懂事的人,以后若有人为难你,本宫一定为你撑腰。”
听了这话,沐兰浅笑一下,心里踏实多了。熹妃好歹也是将来的老佛爷,眼下雍正的宠妃。
小坐一会儿后,熹妃便带着宫女离去了。翠莹兴奋地对沐兰说道:“姐姐,你真厉害,入宫才两个多月,就连熹妃娘娘也站到你这边了。以后在宫中,不怕有人欺负你了。”
沐兰苦笑一下,她才不要卷入宫中的是是非非中,这些人能躲着便躲着吧!
沐兰的身体向来健壮如牛,虽说感冒了一场,不过两三天就康复了。过几天便又被传去陪雍正在书房里看书写字,有时雍正在勤政殿批阅折子,也会传她去端茶递水什么的。
这日去勤政殿的路上,沐兰忽然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站在路边对着她傻笑。沐兰定睛一看,这不是小李子吗?他不是被雍正赐宴毒死了吗?这大白天见鬼了!
沐兰吓得大叫起来,在前面带路的邢年转过身,一头雾水地看着她。沐兰惊恐地指着小李子问:“你看得到他吗?他是不是冤魂不散,想要我烧些纸钱给他?”
邢年扑哧一声笑起来:“姐姐,你在说什么呀?小李子前些日子生场病,便哑巴了,人家好好的,要你烧什么纸钱啊?”
沐兰听了这话,仔细打量了下小李子,他依旧咧开嘴对着沐兰傻笑。沐兰也赶紧回笑一下,心想原来是毒哑了,不是赐死,看来雍正也不是很黑心嘛。不过你都哑了,怎么还笑得出来?不过也对,哑了总比死了好,好死不如赖活着!
沐兰摸了摸胸口,平复下情绪,随着邢年往勤政殿走去。
高无庸见沐兰走来,赶紧接过宫女手中的茶盘递给沐兰说道:“姑娘,皇上今日心情不太好,注意点。”沐兰苦笑着接过茶,她就知道,好事是轮不到她白沐兰的,挨骂受气的事儿就有她的份。她怎么这么命苦,在现代被人骂,到了古代也要被人骂。
沐兰小心翼翼地将茶放到桌上,雍正一边看折子,一边使劲地捶了捶桌子。茶盖被震得砰的一声,沐兰的心脏也砰了一声。
沐兰抬头一看,咦,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十三爷,另一个不认识。赶紧又出去端了两杯茶进来。
只听见雍正恨恨地说道:“这个钱名世大言不惭,居然说应该在圣祖爷的平藏碑后面,为年羹尧立一个碑,歌颂他的平藏之功!他年羹尧何功之有,整日在西宁饮酒作乐,仗是别人打下来的,赢了就把功劳往自己身上揽。”
沐兰在心里冷笑道,年羹尧啊,年羹尧,你也有今天?从前你说十四爷在西宁饮酒作乐,仗都是延信打下来的。现在也轮到别人这样说你了吧?真是一报还一报啊!
沐兰奉完茶,正打算退出去。雍正抬头说道:“研墨。”沐兰赶紧放下茶盘,走了过去。
雍正向十三爷和另一个人问道:“你们说,朕该怎么处置这个钱名世?”沐兰立马就想到菜市口那颗人头,雍正该不会是要凑成一对,一边挂一个吧?
十三爷为难地说道:“臣觉得嘛……”
还没等十三爷说完,雍正便说道:“这个人谗媚奸恶,就应当像汪景祺一样暂首示众。”沐兰在心里说道,就猜到你是这样想的。
雍正话一出,两位亲信大臣都不好再开口,但都觉得钱名世实在是罪不至死啊!只见另一个大臣,身子在椅子上晃来晃去,像是坐立不安,欲言又止,随后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雍正眉头一皱,问道:“李卫,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别在那里叹气。”
沐兰诧异地抬起眼睛,原来这个看起来颇为轻佻的人就是李卫啊!
只见李卫徐徐说道:“回万岁爷,奴才觉得吧,就这样砍了他,太便宜他了。这个钱名世出自书香门第,在咱们江苏还有江左才子的美称。万岁爷要是将他暂首示众,他可能还觉得自己高风亮节呢!奴才有个办法,可以让他痛苦一辈子。”
雍正撇了撇嘴,问道:“什么办法?”
李卫回道:“万岁爷不如将他革职发回老家,再送给他一个什么奸臣王八蛋之类的牌匾,让他一路扛着回去。奴才保证这个办法比砍了他,让他痛苦!”
雍正点点头:“这个方法不错,朕要写一个‘名教罪人’的牌匾送给他,让他挂在他家大门上,让当地官员每个月初一十五都去他家检查,看他是否挂放整齐。再召集全国的文人写诗声讨他的罪行,再让他钱名世自己掏钱,印成一本《名教罪人诗》在全国刊行,让大家引以为戒!”
沐兰听了这番话,强忍住笑,心想着雍正怎么这么孩子气,竟用这种方法来折磨人!每个月派人去检查牌匾,还要别人自己掏钱印一本骂自己的书。这招也太损太绝了吧!不过好歹可以保住钱名世一条命,不至于像汪景祺一样暂首示众。
她开始打心底佩服李卫这个人,看似不正经,却是一个聪明善良的好官。沐兰不由地向他投去敬佩的目光,李卫也滑头地扬扬眉毛,逗得沐兰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雍正诧异地看着沐兰,沐兰赶紧收住了笑,回道:“皇上,您这个办法真是太英明了。沐兰这就去给您裁纸,让您写名教罪人四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