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依方才的招式来看,阁下赢得,并不光彩呢——”
他眼边带了笑意,把扇子打开在我跟前猛扇了几下,我这才缓过神儿来。
日头太毒热,又与那人才试了几招,闷热连带着心里更加烦躁,实在没什么好气与人争辩,我白了他一眼才问道,“今儿可是公子坐庄?”
“小公子言外之意是?”
我向着台上另一边竖着锦旗坐庄的人家努努嘴,“显然今日的庄家不是公子,看公子衣着也不像是为了这几百两银子与人争锋的身份,难不成公子今儿是要狗拿耗子了?”
只见他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即大笑,“既然遇上了,拿便拿了吧,我若能拿下你,这银子便与方才的武士分了去,我若输了,十倍送到府上,如何?”
怎么这话入了耳,别扭的打紧?
“不必,我输了,银子你全数拿走,我若赢了……请公子把方才的话收回…”
“哦?哪句?你赢的不光彩那句吗?”他刻意放慢语调,调笑道。
我不愿再与他纠缠下去,便后退一步道,“废话少说,接招吧!”
说着便跃起向他进攻,谁知他学着我刚刚的样子,背过一只手,还不忘挑了挑眉毛。
虽是挑衅,但这样的五官,真的,让人无法厌烦啊……
尽管如此,我也并不曾手软——我只想快些结束这场没有来由的打斗,可他竟然三五下便制住了我的左手,得了他只用了一只手的空,我猛的翻到了他的身后,抵住了他的肩膀,他借势抓住我的腰身,一个用力,我便被他丢到了他的正前方。
来回几次,互相都有些精疲力尽,没错,我原本是想十招之内制敌的。可现在是怎么一回事儿?仿佛已经过了三十招了??
他与我都十分清楚,这不过是简单招式的试探,双方都不曾用功力,更别提至死的狠招了。
眼见着,招数奔上五十有余了,却仍分不出胜负。
他原本带些笑意的脸开始正经起来,“有意思…”
只见他将背着的手从背后抽了出来,我再一次向他跃去出招,谁知他猛的腾空而起,我惊的正要收力,他突然拽住我的胳膊,另一只手抓住我的胸口,大抵是想用蛮力将我扔下台子,可突然间仿佛意识到什么,他的眼神从最初的吃惊,到不可思议,到眼底升起一股玩味的笑意,也不过弹指间的功夫。
我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大约是摸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我的脸霎时有些发烫,正要挣脱出去,他突然用力,我便撞进了他的怀里,彼时,他同我已经双双落了地。
“小公子的身子真是软香满…”
“闭嘴!那银子全数是你的了,随意你的分配,告辞——”
我转过身找寻华裳的身影,想尽快离开,只见她在人群中冲着我挥手,满脸你已经很棒了的微词。
我与她对视笑了笑,便要从台子上跃下,突然——
“小心—”
接着便是被扑倒在地的疼痛感袭来,定睛看过去,扑过来的人不就是方才与我比试的青衣男子?再一看他的肩上已然中了一剑——而他身后执剑的竟然是那个胡子拉碴的壮士!
“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要杀你……”
他说着便仓皇的冲进人群往南街的出口逃去。
这时从看台上飞跃下四五个随从模样的人,眼看着便要追过去,躺在地上护住我的人儿突然回身,“不用追了!——他也只是输的不甘心罢了!今日这背后一袭,江湖的英雄好汉榜怕是再没刀鬼之位了!”他的声音里似乎还略带惋惜。
“你的伤…”我终于回了神儿,心里难免添了愧疚,方才与那壮士的打斗,我确实用了巧招,并心存戏谑之意,若真论起刀剑,我未必能抵得上他七分,可见他不过是想报复我而已。
“眼下,我受伤了,毫无疑问是为你所累,想怎么报答我?”他疼的有些呲牙咧嘴,却还故作轻佻一连发问,“怎么,你的报答是委在我怀里不起身吗?我的胳膊枕着可还舒服?”
我这才发现,我仍蜷缩在他的胸前,于是急着往起挣扎,忙乱中仿佛触到了他的伤口,看着他的表情不断扭曲,我跪坐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我…我带你去医馆吧…”
“哦?医馆?那倒不必了…只是,看你实在愧疚,我给你想个法子如何?”只见他慢悠悠的坐起身来,思考了一番笑道,“你觉得——以身相许怎么样?”
这个人啊,他的伤口就要血流成河了,却还有功夫当众调戏一个身穿男装的人?我不再与他答话,将衣衫的一角撕下来,开始帮他包扎伤口,“这伤口虽不算深,却流了不少血,现如今我能做的也只是帮你包扎一下,不过,既然还有本事说笑,便死不了了,他日……他日若有什么后遗症,托人到南府找我便是了,你放心,我绝不会推诿责任…只是千万记得要与门童说找的人是向十一……”
“十一,十一!有没有伤到哪里?”华裳终于从人群中挤了过来,纵身一跃便轻巧的上了台子,上下打量我一番之后才长叹一声,“呼——你无碍便妥了”
接着便是我这位“好大哥”对我救命恩人的答谢时辰,精彩的演说,足足用了一炷香的功夫,直到一个家奴打扮的人从远处跑来,大叫着,“小少爷,府上出事了!”那人才从地上起了身,收了玩味的笑意,“十一啊,咱们——后会有期!”顿了顿才伏下身,在我的耳边道,“我姓沈名彻,你可记住了,来日——再向你讨债!”话音才落,便在随从的簇拥下,往东退去。
我并不知道这话的份量有多大,也不曾想到,后来的年月竟然被他一语成戳——他果然是来向我讨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