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前街赶回之前的裁缝店换了衣衫,再与华裳一同去取了银饰,这才感到心惊——半个时辰前,若不是那人的相救,我早便身首异处了,想到此,竟生生的冒冷汗——
我怕死。怕疼。怕血染衣衫。
但这些加起来都抵不上,夙命未全,身已残死的惧意来的汹涌。
我的惊慌,在华裳看来有些大题小做,她又重新回了大家闺秀的样子,迈起小碎步,安慰着我,“不过萍水相逢,最多也只是过了几招而已,便有那等不凡之人肯为你出生入死,十一啊,你偷喜便是了,不必受惊至此…”
我,“……”
华裳自是不明白,我惊慌失措的缘由在哪里。
我自然也不明白,她这随手托起我的一身蛮力是从哪里“借来”的,便随口转了话题,问起她的武功师承何人。
她大方的将来龙去脉道了出来。
原来,她自小体弱多病,她的兄长不忍,便教了她些强身健体的招数,谁知她动了兴致,便往深里习练,可在大族来看,女子舞刀弄剑是很丢人的事情,因此,她有些功夫这件事儿,就连她的双亲都蒙在鼓里。
这样看来,“二爷”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我惊嘘的同时,与她约了互相赐教的口,她欣然答应,至此,一路说闹,不知觉中到了南府正街门口。
府里仿佛比平时安静许多,这时,突然从石狮子身后窜出一个身影,带了哭腔,“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天儿都暗了,老爷四处找你,我托词你来了南家,这马上便纸包不住火了!”
只见华裳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那银饰做工出了岔子,误了些时辰!再者南秋曾托我多尽尽地主之宜,我如今得去瞧瞧向公子的疾是否好些了,你先在这里候着,我即刻便出来,”她说着便扭过头冲我眨眼,“把银饰给她,回府了你去做别的差事便妥了…”
我低头答了声是,把银饰递给那个丫鬟模样的人,便跟在华裳的身后,匆匆进了府。
互相使了眼色,我便顺着小路溜回了内院。
从后窗翻进屋子,换了衣衫,从正门出去问过小厮,才知道南秋这三五日怕是回不来了。
他回不来,小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功夫便更炉火纯青了,我自然更自在些,唯一不好的是,华裳的相思病怕是又要犯了。
天色已晚,为了“男女避嫌”,华裳见过夫人再过来的时候也只是在门外与我嘱托了两三句,然后不无失望的说起了,南秋不在府上的事。寒暄几句之后,便互相告了别。接着便是门外值夜的小厮礼貌问安,掌灯送华裳出去的窸窣声。
我这才和衣躺下,熄了灯火。
或许是因为温热的天气,才入初夏,飞鸟小虫已经开始撒了欢的扯着嗓子鸣叫,我自小睡觉轻弱,因此,一整个晚上,满满的都是耳鸣声。大抵是太累了,心绪难宁,再加上窗外虫鸣的聒噪,以至于第二天晨时,才发现咳疾已经去了一大半——想来或许是每日午时的那一副汤药起了用处。
说起来,我从未像今天那样期待那一剂苦药的到来——若不出所料,按此以往,再几剂下肚,等南秋回来,我必无病一身轻了,也便能起身,跟这安逸日子告别了。
然而也不知是酸楚还是什么,从脑门到脚底,一瞬间的有些迷懵。
安于现状,苟延残喘,一向是我最喜欢做的事了,向莫楚…他最知道我的心思,一直以来他也希望,我能这样生活着。
但事实上,这样的日子早些时候便被那些人杀死在童花镇了。
这段在南府与华裳喝茶吃点心,与南秋切磋武艺论古今,在账房算账躲清闲的日子,是撞了什么大运,得来的呢?
我已然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