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骨玉战鼓,四名巴族战士挥舞骨槌,敲打在火红色的兽皮上。
骨槌并不正面敲击战鼓,而是轻轻在鼓面擦过。这几面战鼓显然和普通战鼓不同,受过特别改造,每轻轻击打一下,发出的声音不尽相同。
在浑重澎湃的基调下,或悲或喜,或怨或嗔,竟和“五叶歌”有异曲同工之妙,听之如置身战后的沙场,看尸血满山,不尽悲苦,为独活而喜伤参半。
“妙,甘族长所说不假,这战鼓声和族酒就是绝配。”白夜城大声赞同,举起晶墨盏,一饮而尽。
甘玹兴致大发,连声大喝“痛快”,见几人都亮盏饮下“五叶歌”,他又起身给几人夹菜。
陆梦楼和花魅影不太会喝酒,不过这“五叶歌”多山果灵药液,酒味甚少,两人也就勉强喝点。
至于寂空和尚,甘玹特意为他准备果茶,让他以茶代酒。
看得出来,这一次盛宴,甘玹花费了不少心思。
白夜城一边畅饮着“五叶歌”,一边留心打量着甘玹,见他眉飞色舞,大笑不断,没有任何异常,也就暂且放下心来。
半个时辰后,盛宴已经举行到了尾巴上,白夜城几人再也吃不下了,停下筷子,和甘玹谈笑风生,其乐融融,实则心里各有打算。
巨桌上,有上百盘的菜肴,其中有一大部分没有筷子动过。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这张桌子太大了,手臂再加上筷子的长度也够不着,几人不可能为了吃个菜还在桌子旁跑来跑去吧,那太丢面子了。
甘玹满面红光,大笑道:“几位,这一次吃得还行么?”
白夜城扣指弹了弹晶墨盏,答道:“甚是痛快。”
“痛快就好。”甘玹呵呵笑着,脸色骤变,就像是换了一张脸谱,原本的慷慨激扬突然变得阴冷无比,他暴掠而退,嘿嘿道:“做个饱死鬼,向阎王报道的时候也有几分面子。”
这个甘玹果然有阴谋!
五人都是魁首,当即面色剧变。冷孤棋大吼了一声“混账”,追上最先反应过来的白夜城,两人齐齐向甘玹怒冲过去,破龙刀冷光激射,明幽剑焰火怒卷,如狂澜倾倒。
甫一出手,气劲在暖阁肆虐开来,巨桌砰然而裂,碎屑纷飞,碗盘杯盏或被气劲轰成齑粉,或掉落在地摔得粉身碎骨。
两人出手不凡,甘玹面有惊色,又怒声大笑,道:“晚了,击鼓。”
战鼓声急促起来,如狂风骤雨,震天沸地,无形音波狠厉荡漾开来。碎掉的杯盏和巨桌蓬蓬炸裂,粉屑和晶末纷纷扬扬,在整个暖阁飘落。
战鼓节奏刚变,飞在半空的白夜城和冷孤棋身子顿停,手脚痉挛,面目痛苦,苦苦支撑小半会就跌落下去,摔倒在杯盘狼藉的地面。
身后花魅影三人亦是如此,好像一颗升势顿消的豆子,砸落在地。
白夜城双手撑在地面,脖颈间青筋凸起,他吃力抬头,怒吼道:“不可能,饭菜和酒里绝对没有毒。”
甘玹仰头哈哈大笑,极尽得意,道:“五位魁首么,也不过如此。你们的酒和果茶里,放进了一些无色无味的蛊虫。这些蛊虫肉眼不能见,已经奄奄一息,喝下去也不足为惧。不过呢,哈哈,听到我巴族这‘碎魂曲’,蛊虫就会无畏解体破裂,释放出剧毒来。”
花魅影香汗淋漓,薄唇发白,柔软趴在地上,一丝一毫的力气都使不出来,她迷蒙咬牙道:“好毒。”
“无毒不丈夫。”甘玹大手一挥,喊道:“战鼓声不要停,继续敲。”
四名巴族战士大声应是,手臂狂舞,骨槌似一道残影,如雨点般打在鼓面上。
“吼!”
寂空降魔仗怒敲,佛光绽放,他如一尊怒目金刚,嘴巴张大,内劲厚积在喉咙,“佛门狮子吼”瞬间爆发而出,一叠叠佛音和无形音波轰然撞击,空气里几乎可以看出实质的裂缝,好像是一块块玻璃挤压在一起。
四名巴族战士经受不住,七窍流血,手里动作微微一滞。
战鼓声暂停,白夜城终于把体内残存的一丝丝力量汇聚起来,他一掌拍打在地面,身子在气劲的涌动下飞了起来,明幽剑焰光萦绕,一道数丈长的剑气劈了过去。
那名巴族战士刚抽出战刀,就被剑气斩中,犀皮黑甲的裂口处鲜血狂涌,断裂的战刀哐当掉落在地面。
白夜城以剑撑地,冷汗涔涔,似乎体内的力量散得一干二净,火灵力沉在腹部和一块磐石无异,居然无法调动,他突然感觉到双脚一软,剑和身子同时摔倒在地,闭上双眼。
其他三人和白夜城一模一样,解决掉剩下的三名巴族战士,倒地昏迷。
寂空盘腿而坐,浑身金光流淌,面目悲悯,仿佛是一尊玄金打造的古佛。
甘玹嘿然大笑道:“佛门心法确实精妙无比,可和尚你也撑不了多久了。”
“砰!”
降魔仗和地面撞出一串串金色火花,寂空向后仰倒,依旧保持着合掌静坐的姿势。
甘玹对族酒和果茶里的蛊虫十分有信心,“碎魂曲”奏起,蛊虫必定破裂释放出剧毒,浸染进他们的五脏六腑,甚至是石化腹部的玄印,让几人的苦修付之一炬。
这蛊毒歹毒无比!
“少族长,进展比预料还要顺利,场面完全得到控制,请您出来吧。”甘玹冷冷扫过倒在地上的几人,阴毒的瘦脸堆积起谄媚的笑。
一名身穿犀皮黑甲的巴族战士走出,重重盔甲在身,他就如一阵风飘过,没有留下一丝声响,这就是甘玹所说的“少族长”。
这人将犀皮头盔摘下,随意扔了出去,淡漠道:“这一身穿着难受。”
甘玹立即变得恭敬无比,低头道:“甘玹办事不利,委屈少族长了。”
“死了几名巴族战士,就把这五人一网打尽,你这个甘玹可是很会办事。”说话这人,长着一张极为普通的脸,不过眉间却郁积着浓厚的戾气,他一副高气横秋、高高在上的样子,实则比甘玹年轻许多。
甘玹把头压得更低,惶惶不安地问道:“那少族长曾经答应甘玹的事呢?”
“本少主自然说话算话,你甘玹对我血族有恩,以后有谁胆敢侵犯巴族,就是我血族必灭的敌人。”这人眼中冷光一抖,旁边刚如释重负的甘玹又立即噤若寒蝉。
说来,这人居然是堂堂血族的少族长。
血族少主点了点头,戾气凝结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十年前,剑神大陆上人族五大门派的魁首斩杀掉我血族三大长老,引起我血族所有人的憎恨。依本少主看来,当初那些老不死的全被杀尽才好,父亲年事已高,血族大权总有一天要落到本少主手里,那些老不死的倒好,一个个满嘴歪理,就不是不想让本少主掌握大权。”
“又是十年,这次亏得甘玹你设计抓住这五人。平日里,那些老不死的尽会白诅咒,说是要为三大长老报仇,杀尽这些人族弟子,全然就是一班废物。等本少主将五人带回血族,看看那些没用的老家伙还能有什么话说。”
甘玹连忙奉承道:“血族的长老们个个都有无上手段,可也会有失算的时候。以甘玹看来,若血族的大权交给少族长,这极渊大陆以后就是血族说了算了,其他几大强族也要尽数匍匐在血族脚下。”
血族少主冷冷瞥了甘玹一眼,没有因为奉承有半点高兴,“哼,甘玹你莫忘了,还有一股庞大的神秘势力正蛰伏在大陆上。呸,还想要我血族臣服。”
暖阁的地面,白夜城眼睛微微动了下,再去看时,分明没有任何动作,他依然如一具尸体趴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