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楚月嗔怪地唤了一声母亲,“您头一次见人家,怎么好说出这样的话来。”
楚夫人狠狠地瞪了女儿一眼,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道:“小月你闭嘴!你私自离家,劳烦数百乡邻在冒着酷暑搜山寻人,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后,你怎么能还敢如此理直气壮地跟我说话!等我处理好眼前之事再与你计较,你先给我老老实实地呆着。”
被母亲这一骂,楚月似乎才想起了自己闯下的祸,神情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楚夫人您是大夫吗?”宋吉祥托着林倩儿的头急急地问道,“劳烦您快瞧瞧我家姐姐的伤势。”
“姐姐?”楚夫人凑近了宋吉祥,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你们的爹娘可真是好福气啊,儿女双全。”
这位楚夫人看起来非常年轻,若不是她嗓音听来已不年轻,又盘着发髻穿着一身暗色的衣裙,宋吉祥还真要以为她与楚月是一对姐妹。不过这么说也不对,楚夫人的长相看起来与楚月并无一丝半点相似之处。宋吉祥又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楚秀,他是个相貌粗鄙、个子高大的中年人。白天在山里时那副倨傲的神气此时已经荡然无存。此时他正站在离众人不远不近的地方,似乎非常拘谨慌张,眼光时不时地往楚夫人身上扫一下,接着又迅速地看向其他地方,战战兢兢、畏畏缩缩的模样甚是可笑。
原来竟是个惧内之人。
宋吉祥在心里默念着,同时也感到非常奇怪,这样的两个人是怎么生出像楚月这般异常美丽又温柔大方的女儿来的?而更让他在意的,是楚月的容貌里带着明显的西域特征,而楚家夫妇看来都是中原人士,这一点着实奇怪。联想到先前听楚月说过她的爹娘逼她嫁人,这事虽说被林倩儿认定是谎言,不过无论是什么原因,她身上的伤总归是真的。这么想着,宋吉祥突然起了一个大胆的念头,难道说楚月并不是这两个人亲生的。
一旦起了这个念头,宋吉祥便停不下来了,觉得楚家夫妇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无不在昭示着他们绝不是楚月的亲生父母。
“不是的,夫人误会了。”耳朵边突然响起了李临风的声音,这让沉浸在胡思乱想里的宋吉祥吓了一大跳。待他茫然地左顾右盼一番后,方才记起楚夫人刚才阴阳怪气地说了句他们家儿女双全。
“楚姑娘,你家就你一个女儿,没有其他兄弟姐妹么?”宋吉祥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楚月才被母亲斥责,思绪正乱着,被宋吉祥一问不禁愣了一下,有些不知所以地回答道:“嗯,是的。”
难怪!宋吉祥向上翻着眼球看着似乎并没有打算要医治林倩儿的楚夫人,原来是自己没生出儿子,所在嫉妒有儿子的人家啊!真是个坏心眼儿的女人。
楚夫人见宋吉祥眼光奇怪,十分不悦地看着他问道:“你这个小子,到底在看什么?”
“没,没看什么。”宋吉祥想着林倩儿,还是决定忍气吞声不与她争执。而这时,方才说话的李临风又接着说道:“这位少爷是在下好友之子,自幼与小女一同抚养长大,故此以姐弟相称,并非是在下的儿子。”
“哦,是吗?”楚夫人的脸上掠过一丝不屑的表情,紧绷着脸回应道,“李大侠与尊夫人想必是膝下儿女成群吧,不知有几男几女啊?”
“娘!”楚月此时已经涨红了脸,她实在是不知道母亲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对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尽讲些不成体统的话。
“在下福薄,贱内于产下小女后不幸亡故。”李临风恭恭敬敬地接着楚夫人的话,一边说一边以眼角余光看向正眼巴巴望着楚夫人的天星山与万家楼弟子们,“人不在了也好,活在世上整日逃避他人围追堵截亦是辛苦。”
宋吉祥还是头一次听到李临风说起林倩儿的母亲,不过,当李临风说起林倩儿母亲的死亡时那种平静泰然到有些冷血的态度还是让他吃了一惊。而同样露出惊讶表情的,还有楚夫人。
“围追堵截?”楚夫人皱起眉头的样子十分奇怪,在她年轻俏丽的脸上,小巧又精致的五官随着一个皱眉的小动作全都往中间扯作了一堆,甚至还带着些稚气的脸显示出一种小孩子假装大人陷入苦恼的不协调感。
面对楚夫人的疑惑,李临风并不忌讳,直截了当地回应道:“在下的娘子,是当年为祸江湖的魔教后人。我们虽无害人之心,无奈仍为世间所不容。我家娘子她忧思过度,产下小女后便撒手人寰了。”
“林伯父!您这都说的是些什么啊?倩儿的娘是魔教后人,那倩儿岂不也是魔教后人?您这是在开玩笑吧!”宋吉祥当年混迹在京城的各个场所之间,自然也曾听说过些许魔教的事迹,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倩儿竟然被牵扯进了其中。难道说,白天的时候,倩儿那奇怪的样子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
“林伯父,您说话啊!”宋吉祥迫不及待地再次问道。
“吉祥,这多么年来,我对你,对你父亲对朝廷,都撒了谎。我不姓林,我姓李,李临风才是我的名字。”
“李临风?”宋吉祥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突然间灵光一现便想起来了,“您就是那个李临风?”
“对。”李临风毫不犹豫地承认。
“怎么会?”宋吉祥看着倒在他膝头的林倩儿,她身上的伤,她心里的伤,难道都是因为这个?如果倩儿果真是魔教的后人,依着他听来的各种传闻,她岂不是一个拥有那种怪异力量的人?
“原来如此。”楚夫人等着宋吉祥与李临风不再讲话后方才开口说话,同时亦收起了所有表情,摆出了副冷冰冰的面孔,“今日天色已晚,众位客人请先至府中休息。至于受伤之人,”她看了看林倩儿,又看了看那边同样不省人事的丁雪原与万行云,“劳烦诸位将他们送到偏厅,府中大夫已经等候多时了。”
“原来您不是大夫?”宋吉祥指了指楚夫人。
楚月摇摇头说道:“我家中有大夫在,我得先让我娘来看看情况再送他们去诊治。”说完,她招手唤来了几个人要搬动林倩儿。宋吉祥一看,领头的络腮胡扎着一方显眼的红头巾,竟然就是前两日在渡口与他们发生冲突被林倩儿打得趴了一地的几个人。
“楚姑娘,这?”宋吉祥看着那几个气势汹汹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的大汉,拼尽全力才忍住了要起身逃走的念头。
楚月似乎是记起了曾经说过的谎,一时有些羞赧:“没关系,这些是我家仆人。”
“哦。”宋吉祥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便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忐忑不安地将林倩儿交到了红头巾男子手里,一步不落地跟在他们后面进了院子。
天星山弟子们也抬起了丁雪原,咋咋呼呼地往院中走去。在经过楚夫人身边时,一个弟子上前向其施了一礼,通报了门派身份。楚夫人在听到丁雪原的名字后,瞧了一眼正好从她眼前被抬过去的俯卧着的丁雪原,脸上的表情甚是奇怪,吓得那名弟子赶紧告退跟着同伴进了院子。
龙川支走了楚家院中出来帮忙的仆人,吩咐尹恒和汪晴风抬起了万行云的担架,小声在他们耳朵边说道:“不要主动通报咱们的姓名,特别是行云师兄的名字。”
“这是为什么呢?”姜云楷跟在龙川身后,不解地问道。
这时几人正经过楚夫人面前,龙川掐了姜云后背一把,几个人低着头快速地离开她的视线进入到了院子当中。
“怎么了龙师兄,有什么不对么?”汪晴风见万行云并没有性命之虞,又恢复了平常的冷静。
“这个地方的人处处都透着古怪,咱们得小心才是。”龙川四下打量一番,确定没有楚家人在场后方才说道。
“我也觉得奇怪。”尹恒依次看了同伴们一眼,“那个夫人,上来便称李临风为李大侠,显然是认识他。而且李临风在白天的时候,除了杀人,一直都是一副苦大仇深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可到了这里,却对那个女人有问必答,甚至还主动向那个少爷坦白自己的身份。难道说,他们是同伙么?”
龙川摇摇头:“不知道,反正这个地方,这些人都有古怪,咱们必须得小心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