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楼让人给烧了?”陆寻裕从座位上蹦了起来,差点儿掀翻了自己跟前的面碗。
在这种时候,就是林倩儿也顾不得责备陆寻裕的失态了。包括她在内,挤在一张桌子上吃面的众人齐齐将目光落到了刚刚在隔壁桌落座的陌生人。
那位中年男子虽然衣着考究,却掩饰不住一身风尘仆仆的味道,跟他一同进入店中的大嗓门年轻人此时正在大厅一角不厌其烦地仔细交待小二要替他们喂好马匹,以便他们明日早起赶路。
陆寻裕等人的惊讶并没有吓到中年男子,反而让他露出些许得意之色。
“可不是吗!”中年男子一只手放在膝头,一只手撑在有些油腻的桌子上,使劲儿摇晃了一下手腕,“我们昨日在中途耽搁了,只得投宿在城外头。为了赶早进城,凌晨时分便准备出发,那时便见着万家楼所在的方向红得像血似的。待进了城,才听人说大名鼎鼎的万家楼竟然给人一把火烧了。你说是吧?”中年男子说完,朝着已经跟小二吩咐完所有事正朝他走来的年轻人点点头。
年轻人显然是中年男子的跟班,立刻毕恭毕敬地点点头说道:“是的老爷,正是这样没错。”
陆寻裕同情地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尹恒,接着朝毫无掩饰自己幸灾乐祸之色的褚江河使了个眼色要他收敛些,这才挪到了中年男子那一桌,问也没问人家便拉过凳子坐了下来,向对方探出身子问道:“这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动万家楼?不知这位老爷可知道这事儿是谁干的?”
中年男子也朝陆寻裕的方向探出半截身子,左右看看,故作神秘地说道:“这位小哥你恐怕还不知道吧,这号称正义的化身的万家楼,其实早就烂透了!”
“哦?”陆寻裕有些不安地看了尹恒一眼,生怕他会一剑刺穿这个侮辱他师门的聒噪中年人。不过还好他似乎受了不小刺激,眼下正在神游天际。见此情形,陆寻裕赶紧追问道:“不知这话是从何说起?”
陆寻裕一脸的诚恳和好奇让中年男子颇为受用,他清了清嗓子说道:“这万家楼啊,打着清除魔教余孽的旗号,却暗地里与魔教勾结,私自动用魔教禁术。这不,据说前些日子他们掌门的倒霉公子一命呜呼后,竟然又被救活了!”
“这事儿确实很离奇啊!”陆寻裕干巴巴地应和道。
“那当然了!”中年男子越说越激动,“所以江湖上其它门派组建了一个叫肃魔盟的,前些日子浩浩荡荡杀到了海城,要打上万家楼要他们一个说法。那些日子,海城中所有酒楼、客栈全都被那些武林人士给占满了。”
“好老爷你的意思是说,”陆寻裕装模作样地摸摸下巴,“这是肃魔盟杀上万家楼了?”
中年男子摇头的同时也摆摆手:“没那么简单!肃魔盟杀到海城后,与万家楼一个山下一个山上对峙了许久。前些天肃魔盟中各派管事儿的人被请去了万家楼,说是万家楼要给他们一个交待。众人以为万家楼终于服软,这是要承认自己罪过。可万万没想到,这么快竟然就出事了。据说后半夜时一见山上起火,留守在海城等待消息的众门派立刻便纠集了人马杀上了万家楼。”这到这儿中年男子夸张地咂了咂舌头,“这万家楼若是没被烧光,恐怕也得给那帮人马给踏平了。”
尹恒猛地从座位中站起来,嘴里还不停地念叨道:“我得回去!”
“回去?”中年男子与他的跟班立刻将目光落在了尹恒身上,看到他腰间佩剑时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哎呀,”陆寻裕一边朝熊小满使眼色让他将激动的尹恒给控制住,一边朝那起了疑心的主仆二人打起了哈哈,“我们这位小哥,老家正巧在万家楼附近。他们兄妹都生病了,我们这是带他们出门求医来了。”
那主仆二人看了看尹恒,又看了看林倩儿,果然见二人均是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可这时正为那主仆二人上菜的小二却又咋咋呼呼地叫唤了起来:“客官,你们这是害的什么病啊?”
陆寻裕一边帮着熊小满拉住尹恒,一边向褚江河与林倩儿递眼色让他们跟着自己回房间。可那小二却不依不饶竟赶了上来拦住了他们。
“你这是干什么?”陆寻裕忍住一肚子的不满问道。
小二张开双臂拦住众人,突然之间又像是被虫子咬了似地猛地往后跳了一步,看着众人的眼神就仿佛他们就是虫子似的:“客官,你们这一个个都病着,屋里还有一个,莫不是什么疫症?”
一听“疫症”这两个字,中年人与跟班立刻跳了起来,没头没脑便往门外头跑了去。
陆寻裕正愁找不借口刚刚入住便要离开,这时被小二误会,他便顺着对方的话说道:“小二哥你放心,我这兄弟姐妹们得的绝不是疫症。不过既然引起误会了,那咱们还是另寻住处,不给小二哥添麻烦了。”说完他也懒得等对方回应,与熊小满二人连拖带拽将尹恒架着回房间收拾行李去了。
相比于许和书与尹恒光是听到万家楼被烧了便失魂落魄要死要活,亲眼看着火燃起来的李临风却没那么多感伤。面对着明亮耀眼的火光,李临风想得最多的,并不是惋惜这个对他来讲本应是“家”的地方就此毁了,而是年纪轻轻的龙川竟能做到如此地步。
“魔教之人该死,觊觎魔教禁术,妄图以借魔教壮大自己势力之人也该死。”龙川说这话时恶狠狠地瞪着李临风,似乎想将手中的火油也泼到他身上,不过最终却并没有动手。
“你要这里所有人的命?”就算是李临风,面对着一大群中毒之后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也狠不下心。
“他们哪一个不想掌控魔教,以此来壮大自己的声威?”龙川冷冷说道。
“可这里面有你那么多同伴?”李临风忍不住提醒他。
“同伴?”龙川摇摇头,“他们不是我的同伴,他们是万家楼的弟子。烧了这些房子院落,万家楼还是存在的,只有组成万家楼的人都消失了,万家楼才会真正覆灭。”
“难道你早就打定主意了要除掉万家楼所有人?”
“你们给我创造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龙川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李临风不由得后退了两步:“你简直是疯了!”
“那么,你要救他们吗?”龙川将桶中的火油全部泼到了地上,将木桶扔到了一边。
“我没那个兴趣。”李临风冷冷说道,转身掠过墙头消失在了龙川的视线中。
不过李临风并没有离开,当大火烧起来之后,他始终守在林倩儿的院子四周,不理会各处传来的痛苦绝望的呼号,一直到确定林倩儿一行人当真离开后他才离开了已经成了为地狱的万家楼。
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山路,李临风得以远远地便看到了正飞奔上山的一个熟悉身影。
“你怎么又回来了?”李临风赶上前去,伸手就要揪住楚秀的衣领却被对方躲开了。下一个瞬间,一记重拳毫无预兆地落在了他的半边脸上,打得他一个趔趄。
“你!”李临风毫无防备挨了一下,正准备反击,却见对方在火光映照下的脸如死人般苍白哀伤,举起的拳头不由得松开了,“发生什么事了?”
“夫人死了。”朝李临风挥出的一拳似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楚秀像一件被风吹鼓起来的衣服一样,风一过,便垮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