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日子,熊小满今天夜里就能打通地道了。而褚江河也没再要求与陆寻裕见面,按照约定,这就是说他已经劝服了龙老四与他一起逃走。可陆寻裕老觉得自己的心跟那天在地窖里听了褚江河要带龙老四走时一样,一直就吊在嗓子眼儿里,噎得他茶饭不思,甚至连话都不愿说。
昨天夜里又下了雪,虽然今天白天被明晃晃的太阳照了一天,但堆积在路边墙角的雪还是没能化完。太阳落山后,气温迅速降低,半化的雪很快便结成了冰。陆寻裕忐忑不安地想着心事,一脚踩在丁雪原屋前台阶角落的冰上,还没来得及叫一声便后脑勺着地摔下了台阶。
听到响动的丁雪原从屋里走了出来,借着屋檐下点起的灯笼,他看清了院子里正四仰八叉躺着叫唤的人正是陆寻裕。
“陆贤侄,你不要紧吧?”丁雪原惊呼一声,随即跨出门槛,轻飘飘地走过台阶落脚到了陆寻裕跟前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摔到哪儿了吗?”
陆寻裕捂着后脑勺,抬起头来,露出一脸的泪水,可怜兮兮地说道:“丁大侠,我要来求您一件事可好?”
丁雪原见陆寻裕又哭哭啼啼的,顿时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抓紧了,赶紧扶着他走上门前台阶:“先进屋,到屋里说,屋里燃着火盆呢,暖和。”说着他往后缩了缩身子看看陆寻裕的后背,“你看看你,衣衫都湿了,快进去烤烤再说。”
陆寻裕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和屁股,果然已经被雪水打湿,经丁雪原这么一说,他顿时觉得屁股凉嗖嗖的。
“来来来,快坐下。”丁雪原将陆寻裕扶到椅子里坐下,又将本来摆在他的座位前的火盆踢到了陆寻裕脚边,一脸关切地看着他问道,“怎么样,没摔坏吧?”
无论是不是作戏,丁雪原表现出来的善意让陆寻裕大为感动。可他这份感动没能持续多久,褚江河那一日叮嘱他的疯言疯语突然浮现在了脑海中,让他顿时想蹦起来逃得远远的。
这倒不是因为陆寻裕相信褚江河的话,只是一旦脑子里存了这么个念头,便怎么也无法让对方脱离这个印象了。
“这孩子,该不是摔到脑子了吧?”丁雪原弯下腰,歪着头打量着陆寻裕呆滞的面孔,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站在下雨的屋檐下的自己,心里颇不是滋味。
“没有!”陆寻裕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立刻冲丁雪原摇摇头,哪里知道这一晃脑袋便觉得整个屋子和地面都旋转了起来,椅子似乎也动了起来,让他不得不用手死死抓着扶手这才让自己坐稳当了。
“果然是摔到头了吧?”丁雪原直起腰,转身就要往屋外走。
“丁大侠您去哪儿?”陆寻裕有急事要办,见丁雪原要走,立刻忍着头晕站了起来拽住了他的衣袖问道。
“这时候伺候的仆役们都吃饭去了,我去给你叫大夫来瞧瞧。”丁雪原回过头拍拍陆寻裕的肩膀要他坐下,“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丁大侠!”陆寻裕拽着要走的丁雪原不放,“我没事,真的没事。我只是脚滑摔了一跤罢了,台阶也不高,真的没事。”
丁雪原看看陆寻裕,似乎在认真思考他说的话:“你真的没事?”
“没事。”陆寻裕为了显示自己真的无恙,随即便放开了丁雪原的手,双手叉腰扭了一扭,“您看,我不过就是方才稍微晕了一下而已。”
“那就好。”丁雪原松了一口气,接着便将陆寻裕按回椅子里,“你坐下,坐在火盆边,先暖和暖和。”
“那个,”宋吉祥随从地坐下后垂下了头,双手放在大腿上扭在了一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丁雪原在陆寻裕旁边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坐在他对面,将手伸到火盆上方烤着问道:“什么?”
陆寻裕抬起头,因为摔痛了脑袋而淌下的眼泪显得十分情真意切:“丁大侠待我如此好,您交代给我的事我却一直都办不好,我真是个没用的人!”
“陆贤侄可不能妄自菲薄,”丁雪原显得很和蔼,“这件事主要还是在你师父身上不是吗?”
陆寻裕撇了撇嘴,一副又要哭出来的模样:“我也没能劝动我师父弃暗摧投明,我实在有愧!”
“这不是你的错,“
“不,这就是我的错!”陆寻裕打断了丁雪原急急说道,“我今天来就是求丁大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去劝劝我师父。我想到了一方法,不知可不可行?”
“这样啊,”丁雪原用感激的眼神看着陆寻裕,“你说来听听。”
“我师父这个人,一生中的牵挂,除了那位裕儿姑娘,也就是我了。”陆寻裕抹着鼻子说道,“我想您能不能将我跟他一起关起来。若是他果真知道镇魂谱的下落,见我落了难,一定会说出来的。”
丁雪原歪了歪头,他并不是没有想过要以陆寻裕的生命安全来要挟褚江河,只是看着这个跟当年的自己一样的傻气年轻人,他就是下不了狠心对他采取强硬手段。眼下这孩子竟然主动要求这么做,丁雪原一阵感动,心想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个年轻人还真是翻版的自己。他激动地握住陆寻裕的手:“难道你如此深明大义,我这就着人安排一处院子,今晚就将你师父带来与你关作一处。”
“不不不!”陆寻裕连连摇头,“就在那处地窖才好,那里阴冷封闭,条件很是恶劣。把我关在那里才好让我师父心疼,这样地才好让他改变主意。”
“你说的也有道理。”丁雪原点点头,“那我就先将另外一位移出地窖。”
“这样也不好。”陆寻裕急急说道。
丁雪原疑惑地看着陆寻裕并没有说话。
陆寻裕也知道自己这么接连提出意见显得有些太积极了,可时间紧迫,他也只得冒险一试了:“丁大侠,我是想让我师父觉得他若是不配合你们不仅他会遭殃,而且也会连累于我。如果咱们像之前一样支走那位先生,我师父他定会觉得我还是被派出做说客的,您说呢?”一口气说完后,陆寻裕小心地看着丁雪原,观察着他的反应。
丁雪原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最后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办,只是这就要委屈你了。”
“不委屈。”陆寻裕从丁雪原手里抽出手来连连摆动着说道,“只是,”他说着垂下头,“我也不知道我师父是否真的知道镇魂谱的事儿,若是这个方法也没办法让他开口,还请丁大侠明鉴,或许我师父就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您可否高抬贵手放了他?”
陆寻裕觉得自己这一问十分高明。方才自己显得过于急躁,帮人能帮得如此急切确实很容易让人怀疑他别有用心。为了打消丁雪原可能产生的怀疑,他在这个时候提出这个要求,就是要让对方明白,自己仍是存着褚江河并不知晓镇魂谱事情的希望的,自己这么着急除了要帮他以外,也是为了要证明褚江河的清白。这样,对方应当也就能理解自己为何如此急切,而不会朝其它的方向去想了。
丁雪原却没像陆寻裕担心的那样对他的动机有所怀疑,而是对于他信誓旦旦地肯定自己的落难能让褚江河说实话的想法产生了严重的怀疑。他想告诉陆寻裕别把他在褚江河心中的地位看得那么重,有时候这种没有根据的自信往往会在真相揭露后让自己难堪不已。就像当初他认为他自己、他师父还有天星山对于李临风来讲是最重要的东西,而他却可以毫不留情地将他们全都抛弃了踩在脚下。
“丁大侠?”
陆寻裕怯生生的声音让丁雪原从短暂的失神中回过了神来,他看着眼泪汪汪的陆寻裕,终究还是说不出心里想的话,只是点点头:“这个我会认真考虑的。”
“那咱们事不宜,是不是这会儿就去地窖?”陆寻裕站起来显得很急切。
“走吧,我带你过去。”丁雪原也跟着陆寻裕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