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褚江河那小子来海城了!”许和书一边嚷嚷着一边冲进他与万致远平时里商量事务用的书房。
万致远猛地抬起头,怀疑是否是自己听错了,于是重复道:“他来海城了?”
“对!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许和书兴奋地搓着手,似乎觉得自己在这件事情当中做了不得了的贡献似的。
“他怎么会来海城?”万致远还是不敢相信,“你这消息哪里来的,会不会有错?”
许和书颇为得意地说道:“跟龙川一起出门的江雨光,在百里山中被李家的女儿打歪了鼻子,于是被龙川留下没有参与山中水潭边之事。”
万致远点点头,百里山中水潭边发生的事已经经由龙川等几个亲历者之口传达给了两位掌门,许和书继续说道:“那孩子虽然受了伤,但还是挺机灵的,一直远远地跟着龙川几个。后来龙川他们被那个奇怪的楚老爷请回庄园后,他也悄悄跟到了庄园附近。看到褚江河在进庄不久后便一个人离开,他猜测这其中定有文章,于是便跟了去。后来跟到了码头,亲眼见他上了来海城的船。这孩子今早方才得空将这一切告知于我,这不,我就赶紧着来告诉你了。”
万致远皱起眉头念叨着:“可是这不应该啊!”
“哼,就是说啊。”许和书露出一个做作的疑惑神情,“按说褚江河躲了十多年,这会儿怎么会突然回到海城?就算是李临风父女暴露,作为知情人的他不再有利用价值了,可他与李临风那说不清瓜葛怎么也该让他一如既往地小心躲藏才是,为何他会这么大胆敢回到海城来?可不管怎么说,看来这是老天爷的旨意,行云这下有救了!”
“不对。”万致远突然想通了,于是摇摇头,“你还记不记得跟你说过,褚江河这些年来的行动看似是躲藏,其实他是跟我们一样也在找李临风。”
许和书想了想好像万致远是说过这样的话,于是点了点头。
万致远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轻轻地敲击着桌面,似乎是自言自语地接着说道:“他一直在找李临风,这就说明他一定有某个目的。这个目的必须让李临风来替他完成,或者是李临风必须做点儿什么他才能完成。他找到了李临风,得到了他想要的,于是便只身离开,去实现自己的目的去了。难道这与我们或者天星山有何瓜葛吗?否则他怎么会来海城?”
许和书已经彻底被万致远的自言自语给绕晕了,万致远说的每一个字都进了他的耳朵,可他却无法理解它们串联在一起后表达出的意思。
万致远似乎也还在沉思,可当他抬起头看到一脸迷惑的许和书时,便放下了两手平搁在桌子上对许和书说道:“我举个例子来说吧。我们假设褚江河要得到一样东西,而这件东西在哪儿只有李临风知道。于是他花了十多年来寻找李临风,就是前几天,他终于找到了。不管他用了什么方法,他似乎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于是他不惜抛弃自己的徒弟,只身来到海城。”
“大哥你是说褚江河要在海城来找什么东西?”许和书觉得自己听懂了,但又不是很确定。
万致远摇摇头又点点头:”我只是举个例子,假设他在找东西。那如果他真是在找东西,那东西会是什么呢?”万致远说完看了许和书一眼,两人目光相接,许和书发出一声轻轻的惊呼:“镇魂谱!“
万致远犹豫片刻说道:“也许吧。”
“他找那玩意儿干什么?”许和书不解地问,“难道他也被那妖女蛊惑了,企图替那妖女解除封印?”
“不知道。”万致远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这个问题,让他自己来告诉我们也许更好。”说着看了一眼许和书。
许和书点点头:“大哥你放心,我已经派出弟子在城中开始寻找了。”
“记住,要暗中寻找,不能让天星山听到任何风声。”万致远神情严肃地吩咐。
“这个我知道。”许和书点头应道,说着他又想起另一件事,“对了,大哥。各派掌门们得知行云受伤,纷纷举荐本门或是其当地的大夫,你看要不要请他们前来看看?”
万致远叹气道:“也好。”
“好,那我立刻就去安排。”许和书说完后,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扭扭捏捏半天才憋出话来,“那个,大哥,中秋夜沈烟擅闯哨楼,似乎引起了不小骚动。这的确是她的不对,可大哥,想来是近来我一门心思操持中秋盟会冷落了她,再加上替她换了住处,时逢节庆,或许她是有点儿小情绪,还望大哥不要怪罪。”
万致远摆摆手,做了一个无所谓的姿势:“女人家嘛,闹闹别扭也无妨,只要俩好就是了。”
“大哥就是大哥,真是处处为我着想。”许和书拍起了万致远的马屁,突然间心情又变好了。
“不过,”见许和书先提起了家务事,万致远便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燕佳那边你也要照顾些才是。”
“那个死丫头!”许和书提起许燕佳便气不打一处来,“处处与烟儿做对,烟儿好歹是她后娘,如此乱来,简直不成体统。还有之前她帮着行云传话,若不是她,行云也许根本不会有些一难。”
“话不能这么说。”万致远在许燕佳的问题上一如往常的宽宏大量,“行云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弥补虚子谷一事的罪过,燕佳传不传话于他根本没有区别。倒是燕佳后来主动说出了行云的去向,这才让我有了方向可循。若不是我及时赶到接回行云,怕是他的情况还要更糟。这么说起来,燕佳可是以功抵过了。”
许和书一向不会抗拒万致远的话,听他都这么说了,便答应下来不再追究许燕佳做的错事。
不过待到许和书从书房出来,他又开始犯难该怎么将此事告诉沈烟。自从中秋那夜失约后,一来心虚,而来确是事务繁忙,直到今天,他还没见过沈烟。但从当夜在场众弟子闪烁其辞的态度看来,沈烟那一天必定是丢了大脸。
按照沈烟的脾气,就算她气得要死,也不会抱怨耍赖。这一点许和书是肯定的,可不知怎么的,沈烟越是这样,他就偏偏越是觉得不安。有时他甚至希望她跟自己吵跟自己闹,可她就是什么都不说,反倒让许和书无时无刻都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亏待了她。眼下万致远几番为许燕佳说情,自己也不能太固执。沈烟知道此事,自然又不会说什么,可她毕竟比许燕佳长不了几岁,哪能如表面所看到的一样毫不在乎?到底该怎么把这事说给她听,才能让她不至于暗暗气恼受委屈?
许和书像个小孩似的挠挠头,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将希望放在了抹布身上。
当抹布站到许和书跟前时,他差一点没认出这个佝偻着背,整个身子缩成一只大虾一样的人就是沈烟的跛脚仆役。
“这是怎么了?”许和书倒是不是关心这个无足轻重的仆役,只是昨日抹布按他的要求前来报告许燕佳又上门找碴时,虽然自己正忙着只是匆匆瞥了他一眼,可也没见他有太大不妥。一个人的样貌在一两天的时间里竟然有如此大的变化,实在是让他吃惊不已。
抹布跛着一条腿,相貌又出奇的丑陋,整个人畏畏缩缩实在有碍观瞻。可现在的他,失魂落魄,模样可怖,连一点儿人的样子都没了。
抹布没有答话,许和书却想到一种可能立刻问道:“莫不是燕佳那个丫头又捣乱来了?”
抹布木讷地摇摇头,把头垂得更低了些。
抹布的模样让人看了便心生厌烦,许和书耐着性子追问道:“那到底是怎么了,你家小姐如何?”
听了许和书这话,抹布像是挨了一拳似的,眼看着就要匍匐到地上去了。
“是不是你家小姐出什么事了?”许和书一着急,一把揪住了抹布的衣领,一下子将他双脚离地拎了起来,“快说!”
抹布突然间哭了起来,许和书见状立刻松手,任由抹布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难道是你干了什么坏事?”许和书指着抹布骂道。
抹布趴在地上,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好半天才发出声音来:“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你到底做了什么好事?”许和书皱着眉头质问道。
“我不该带小姐出门,不该的。”抹布垂着头,许和书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像是自言自语般的话。
“原来是这个。”许和书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你是怕我责罚于你么?别傻了,万家楼是我的地盘,我不让你家小姐随意走动,”许和书说到这里,故意装出一种很轻松的语调,“只是权宜之计。这万家楼是我的地盘,我的夫人当然起去哪儿就去哪儿。只是那哨楼是重要场所,守卫弟子难免紧张,怕是说了不好听的话。但他们好歹都是我手下,怎么样也不至于失了礼数吧?”
抹布猛地抬起头,像看傻瓜一样看着许和书,这让许和书十分不舒服:“你这是什么眼神?”
抹布又迅速地锤下头,这一次清晰地回话道:“是我骗小姐老爷您在那儿等她,所以才劝动了小姐出门。没人对小姐怎么样,小姐气我不听话,因为此地扫了您的面子,现在将自己锁在屋里,不见我了。”
“原来是这样。”许和书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感动,抹布是沈烟自己带来的奴才,可算得上心腹之人,如今为了他,竟然让她如此狠心对待自己的人。这时再看看抹布要死不活的样子,许和书竟觉得不再那么丑恶了。
“快起来。”许和书招呼着抹布站起来,“跟我回去,你家小姐那儿我来说就好。她如此替我着想,真是,真是。”许和书说了一半,感动得说不话来了。
抹布从地直爬起来,抹了抹眼泪,仍然垂着头,跟着许和书往沈烟的新院子匆匆赶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