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熊小满吃惊不已,“你为何要骗你师父?”
“你不懂。”陆寻裕不耐烦地摇摇头说道。
“你别把我当傻瓜。”
“你就是个傻瓜。”
“好吧。”
看到熊小满满腹委屈的样子,陆寻裕又觉得有些于心不忍,撇撇嘴将视线移向一侧不去看他解释道:“我这样说吧,就比如说我家老头子成天琢磨着吃大粪,水米不进。然后我就将饭菜做成大粪的样子哄他吃下去。这样的欺骗能叫欺骗吗?”
熊小满露出一个极度嫌弃的表情说道:“你说的道理我是明白了,可你举的这个例子实在是太恶心了。你难道就不能对自己的师父稍微恭敬一些吗?”
“呵呵!”陆寻裕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你这个假好人,方才还在劝我抛弃我家老头子,这么快又来指责我对他不恭敬,你倒是跟我说清楚你这到底是什么以意思啊?”
熊小满被陆寻裕说得满脸通红,眼看着不是要血管爆裂就是要窘得跳入江心去,陆寻裕赶紧摆摆手说:“算了算了,不与你计较了,跟你说正经事。经过这几天的观察,”说起正事来,陆寻裕立刻压低了音调,同时变换了一下站势,让人觉得他像是被河水里的什么东西吸引不肯离去一般,“他们现在仍然没有放弃追捕我家老头子,再加SH城是他们的地盘。所以,咱们要想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寻人,借助他们的力量是再好不过的了。再者说了,倩儿是被万家楼的人带走的。小满兄弟,万家楼啊,就算你整天在地底下挖土也该听过他们的名号吧?天下第一大门派,你去站在人家家门口,说,嘿,我找找你们抓来的那魔教女子,你们谁去给我通报一声。这么说吗?”
熊小满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愣愣地看着陆寻裕,从他略带讽刺的语气中明白了方才那个问题的答案一定是否定的,于是便笃定地摇了摇头。
陆寻裕颇为满意地点点头继续说道:“大半个江湖的人都在追捕倩儿她父女二人,现如今万家楼带走了倩儿,还不得挖个坑埋得深深的以防他人来抢,你以为你能随随便便进得了万家楼见到她么?”
听了陆寻裕一番分析,熊小满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若不是他们事先约定好在天星山众人面前假装并不相识以备不时之需,他现在真想抱起他转上两圈。
陆寻裕见熊小满面露钦佩之色,立刻补充道:“你看看啊,咱们两个可谓是无门无路,无论是找我家老头子还是找倩儿,起码现在一点主意都是想不出来的。可天星山不一样啊,他们虽不及万家楼架子大,但好歹也是海城的地头蛇。他们可是李临风那件事最直接的受害者,怎么可能会放过那件事的相关者。所以,你懂了吧?”
陆寻裕说完瞄了熊小满一眼,可对方直愣愣盯着前方,眉头紧紧锁成一团,看样子已经深深陷入思考的漩涡爬不出来了。
“好吧,”陆寻裕叹气道,“这就说明,逃跑并不是一个好计策,咱们暂时可以不如纠结了。反而是呆在他们身边,假装被他们利用,实际上利用他们。这下,你总该明白了吧?”
熊小满点点头,一点儿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你说得有道理。”
“好了,”陆寻裕做作地拍拍手直起身子,看看头顶开始聚集乌云的天空,“今天的密谈到此结束,天看来是要下雨了,不知这破船会不会因此而停航,我得去打听打听。”说着便扶着船舷栏杆,摇摇晃晃地朝船员们忙碌的船头走了过去。
熊小满的帽脑子还是不甚清楚,于是决定回房间仔细消化一下今早的谈话内容。最近几日来,每天早上见过陆寻裕后都要花上一段时间才能完全理解他的话,这让熊小满颇为沮丧。当日在楚家庄园,自己也是个能与人斗智斗勇的高手,怎么这么快就被打回原型了。还是,真如自己将这番疑问说给陆寻裕听时,他所说的,是因为楚家庄园那帮人太蠢?
熊小满摇摇头,离开倚靠的栏杆,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这时才明白了方才陆寻裕为何会撅着屁股扶着栏杆往前挪动,原来才这一会儿功夫,不仅天空中已经聚集起了大块大块的乌云,不知不觉大起来的风已经让破破烂烂的客船剧烈地颠簸了起来。
陆寻裕在绕过拐角时,死死抓着栏杆回过头,看到熊小满歪歪扭扭站不稳,一副心满意足幸灾乐祸的样子。熊小满赶紧后退一步重新靠在栏杆上,像只螃蟹似的横着靠近船舷一侧聚集的一小撮人,以掩饰他来甲板是专门为了见陆寻裕。
哼,耍心眼儿嘛,我熊小满也会的。
这一天的后宛城没有下雨,反而异常闷热,但天空中压抑的云层和河边时不时掀起的一阵大浪,都让人觉得似乎立刻就要有倾盆大雨落下。
明月将发髻梳得高高的,在一户农舍家花了让对方觉得她是个傻瓜的价格买来的破旧男装并没能让苗条清秀的她看起来有一点点像男子,这让她很是沮丧。不过好在在码头这种鱼龙混杂、繁忙不已的地方,似乎并没有人有空去揣测一个打扮成男子模样的女子到底是逃跑的仆人还是出走的妻子。可同时,也几乎没有人有空去搭理这样一个模样奇怪的人提出的各种问题。
明月使出浑身解数,也没能打听到林倩儿的踪迹。间或有一两个心情好的人回应她两句,可说出来的话让她觉得这个码头一天好像会迎来和送走一百个跟林倩儿模样的人。到了中午时分,天空暗下来,零零星星下起了毛毛雨,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明月始终没能打听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至于宋吉祥说的那个万家楼,似乎倒是个有名有地方,随便一问便问出来了。思来想去,明月还是决定先前往万家楼所在的海城再说。好在那个海城是个交通便宜之地,从此处过路的许多船只都会途经那里,明月没费什么周折便买到了船票登上了前往海城的客船。
与此同时,宋吉祥与楚月正蹲在荒郊野外一间破屋的屋檐下啃着干粮。眼看着雨越来越大,宋吉祥原本想着进屋避雨。可楚月看了看屋里,发现那里面处处漏着雨,而且屋梁在风雨中一阵一阵“嘎吱”作响,似乎随时都会倾倒,于是便阻止了宋吉祥进屋,二人就在屋檐下勉强栖身,期待这场雨快些过去。
一出后宛城的地界,那个老车夫便说什么也不再继续往前走了,哪怕宋吉祥摸出的银锭子闪得他浑浊的老眼一阵阵发光,他还是咽着口水拒绝了。
在老车夫赶着马车往回走,被丢在道旁的宋吉祥弯腰拾起了路上一块拳头那么大的石头,想着砸晕了那老头儿抢走他的马和车。看出他意图的楚月赶紧将他拦下,质问他弄来了马车他会驾车吗?宋吉祥想想也是,于是便放弃了抢车的念头。自此,两人于是开始了徒步行走。
由于担心官府和楚家庄园两方面的搜捕,两人绝不敢踏足大路。一路上都只敢走小道,但由于不识路,又不敢离开大道太远,两个人于是便潜行在大道附近的森林、村庄当中,尽量顺着大道的走向前进。但当遇到河流或是无法翻越的山岗时,他们便只能走很远的路绕行,然后费力地再回到正确的方向上来。
此时,筋疲力尽的宋吉祥与楚月两人正是因为一条拦路的河流而绕了半天路,结果在大雨落下时被困在了一个没有人烟的荒野之中。
“还好,”宋吉祥往前挪了挪身子,以挡住屋檐下的滴水飞溅到楚月身上,“咱们早有准备,在经过上一个村子时买了些干粮。”
宋吉祥话音刚落,楚月便发出一阵被噎到的咳嗽声,他赶紧轻轻地替她拍了拍背。
“都怪我,什么都干不好,买个干粮还让人坑了,这些东西,不知是多久以前做的,都快噎死人了。”楚月缓过劲儿来后,看着自己手中吃剩下的半块正掉着渣的饼子,自责地说道。
“干粮嘛,不干怎么叫干粮呢?”宋吉祥用舌头顶了顶牙齿上粘上的饼渣,不动声色地安慰着楚月。
楚月叹了口气:“咱们这样,何时才能走到京城?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我爹娘逮住。”
“你别灰心。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咱们会往哪儿去,你说是不是不?他们也许会以为咱们要去寻倩儿,往海城追去了也说不定。就算他们知道咱们正在往京城赶,咱们这走的是小道,而且置买干粮时咱们也选在了人最多的时候,这一路上根本就没人注意咱们俩,哪那么容易被找到。你要相信我,我别的本事没有,可从小闯祸,为了躲避责罚,逃跑藏匿可是行家。”宋吉祥想着每次自己逃跑或是藏匿都能很快得被林倩儿逮到,说着说着便没了底气。
不过这话似乎安慰到了楚月,她将吃剩下的半块饼包起来,站起身来看了看宋吉祥说道:“咱们还是进屋找找是否有雨具,这雨看来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咱们可不能这么一直等下去。”
“也好。”宋吉祥说着便站了起来。
海城的雨也越下越大,林倩儿睡到了中午时分才醒过来,一睁眼便看守在她床前笑眯眯的尹恒。吃惊之余心底更是升起一股无奈,自己的房间里守着一个男子,自己竟然没有失声尖叫,这是不是可以看作自己已经彻底跟过去告别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