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许燕佳的侍女小喜一手撑着一把伞,另一只手还拎着一把伞,一边嚷嚷一边跟着自家小姐跑进了雨里。
“沈烟!”许燕佳狠狠砸了两下紧闭的院门,直砸得手掌生疼,又换成用脚踢,大门内却没有丝毫反应。
“沈烟,你死在里面了吗?滚出来!”许燕佳跟坚固的大门较劲,全然不顾是否会有人听到。雨水顺着院门顶上装饰用的瓦片滴落下来,不停地砸在许燕佳微微仰起的额头上,滚落进她的衣领里。
小喜气喘吁吁地赶到,一手举起伞挡在许燕佳头顶,试图只用一只手打开另一把伞。可任凭她如何抖动甚至是摔打,那把伞就跟眼前的院门一样,紧紧合拢着没有丝毫动静。
许燕佳气急,卯足了劲一脚踢在院门上。厚重的木门闷响一声,一串雨滴应声而落,一下子钻进了埋着头摆弄雨伞的小喜后领。
小喜猛地一缩脖子“啧”了一声直起身子,许燕佳嫌恶地瞪了她一眼,却把她撑在自己头顶的伞朝着她那边推了过去。
小喜奈何手中伞不得,干脆将其一把丢开了,同时将被许燕佳推过来的伞又朝她推过去。不料许燕佳这时突然朝着院门贴了过去,小喜的伞一下子就戳到了她的额头上。
“小喜你这个死丫头要谋害我么!”许燕佳捂着被戳红的额头,身子朝后躲了躲,退到了雨里,气急败坏地怒骂道。
“对不起小姐!”小喜忙不迭地道歉,手中的雨伞又朝着许燕佳递过来。
许燕佳不耐烦地一把推开小喜递过来的伞,走回到挡不住雨滴的院门矮檐下,指着还是不死心要替她打伞的小喜喝到:“我这一身反正都淋湿了,有什么好遮的!你又没淋到雨,不好好遮着自己在这儿给我捣什么乱呢!”
“哦。”长着一张圆圆脸蛋的小喜唯唯诺诺地点点头,老实地将伞靠在了自己肩头上。
“沈烟!”许燕佳扯着嗓子嚎了一声,这一次,院门内传来了一阵踩在水中窸窸窣窣不均匀的脚步,一听就是那个跛脚的抹布。
果然,不一会儿之后,门后响起了拨动门闩的声音。接着,抹布躲在雨伞下的半边脸出现在了门缝里。
不待抹布说什么,许燕佳抬脚猛地踹向木门,虚掩着的厚重木门“咣当”一声朝后退去。木门像一只巨大的手掌,呼啸着将扒拉在其后面的抹布倒推着摔了老远后又荡了回来。
小喜撑着伞挤到许燕佳身前,粗鲁地推开院门,扭动的伞差点儿又戳到许燕佳。
“你走开!”许燕佳伸手敲了敲小喜的伞面,随即迅速朝后退了一步。
果然,小喜猛地回过身,雨伞跟着旋转过来。虽是躲过了又一次被戳到,但许燕佳还是被洒了一脸的雨水。
“哎呀,对不起啊小姐!”小喜看着许燕佳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模样,赶紧摸出手帕往前一步想要替她擦去脸上的水渍。
“站住别动!”许燕佳及时伸出手撑在了小喜的伞面上,伞轴发出一阵让人害怕的“咯吱”声,“你这个死丫头今天非要戳瞎了我才肯罢休是不是?”
“我不是。”小喜将伞往后挪了挪。可许燕佳根本没心思听她解释,贴着她身边大踏步走进了沈烟的院子。
抹布的伞掉在门后台阶上,而他则光着头坐在一滩积水里,像是没睡醒,又像是被摔懵了。一身皱巴巴的衣物在地上滚过更显邋遢,一看就是昨夜和衣而睡未曾更衣。
许燕佳从抹布身边有过时,故意在他的跛脚上狠狠踩了一下,顿时疼得他杀猪似的嚎了起来。
“呸!”紧跟在许燕佳身后的小喜朝抹布吐了一口唾沫,拿下雨伞在身前挡住抹布,像举着一个盾牌倒退着走了数步,直到确定抹布已经处于攻击范围之外后才重新将伞举到了头顶。
“沈烟!”许燕佳站在推开客厅的大门,在屋内留下一长串湿漉漉的脚印,站在屋子中央嚷嚷了起来。
自从沈烟搬来,小喜还是头一次进到这处院子。眼见着原本破旧荒废的院落与屋子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打理得如此光鲜照人,她不禁心生些许畏惧,在进屋之前收起了雨伞靠在门边,还在门坎外使劲跺了跺脚以便不留下太明显的水渍。
许燕佳听到小喜跺脚的声音,回过头狠狠瞪了她一眼骂道:“你在那儿干什么呢?怕弄脏她的屋子么?”
小喜闻言,赶紧站直身子不再乱动,张嘴“我我我”了半天,却憋不出一句整话来。
“好了,闭嘴吧!”许燕佳牵动嘴角,做了一个发狠的动作,“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笨蛋,你说我怎么敢带你出来?哪一次你跟着我不给我惹一身的麻烦?”
小喜低垂着头,暗暗想道,你一个人也没见得做得多高明,不还是被老爷给禁足了。
“算了算了,”许燕佳见小喜似乎被自己给说恼了,立刻用较为缓和的语气说道,“你好心陪着我来就乖乖等在一边,等下沈烟出来了你别乱说话就好了。”
小喜听出了许燕佳讲和的意思,也不再生闷气,抬起头环顾四周没见到沈烟出来便说道:“距咱们进来也有些时候了,她应该听到响动了吧,怎么这会儿还不见人影,该不是躲着不敢见小姐你吧?要不,咱们上她卧房看看去?”说着便东张西望起来,在记忆中搜索着这个小院的卧房到底是哪个方位。
“我才不去她的卧房!”许燕佳立刻反驳道,“一个**的房间,踏进去怕脏了我的脚!”
“嘘!”小喜凑近许燕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同时警惕地四下里观察着是否有人听到,“小姐这话可不许再胡说了!你这是把沈烟给骂了,可不也捎带着将老爷也骂了么?这女人,最擅长的就是在老爷面前装正经,拿出后娘的派头来管着你。若是她将这话听了去,转过头又告诉老爷去,你可又要倒大霉了。”
许燕佳知道小喜说得对,却不愿承认,重重地哼了一声说道:“还倒什么霉,我已经够倒霉的了。”
“是谁在哪儿?”沈烟的声音从客厅后传了出来。
许燕佳朝小喜使个眼色,后者立刻退出到门边,还不忘跨出门坎将雨伞重新拿在了手里,以防抹布突然一袭。
“是燕佳啊。”
沈烟看起来一副被吵醒的不耐烦模样,身上的衣衫显然在出来前经过一了一番整理,可发髻却仍然稍稍有些凌乱。尽管是这么一副略显邋遢的模样,许燕佳也不得不承认,此时的沈烟仍然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你!”觉得自己略输了气势的许燕佳率先发难,以手指着沈烟道,“你又在我爹面前说了我什么坏话?”
“这一大清早的,燕佳你又是在干嘛?”沈烟撇撇嘴摇起了头,“瞧瞧你这一身的水,待会儿该着凉了。”
“用不着你假好心!”许燕佳看沈烟全然不似昨夜那般慌乱失态,虽是精神不振,但又恢复了最让她痛恨的那种泰然自若的神态。这让她更加确定,在许和书已经帮自己说情后她爹仍然一肯解除对她的禁足令,一定是沈烟从中报复,以报昨夜之仇。
沈烟也显得不耐烦起来:“我很累,现在想要休息,燕佳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快快回屋去吧,别冻着了。”
“你还想睡觉?”许燕佳越想越生气,随手抓起手边一张桌子上的陶瓷茶盏,重重地砸向沈烟脚边。
茶盏应声而碎,飞溅的碎瓷片惊得沈烟不禁后退了两步,待她站稳了,便气愤地看着许燕佳呵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看到沈烟似乎被瓷器砸碎的响动吓到了,许燕佳立刻又抓起一个茶盏在手,朝着沈烟脚边便砸了过去。然而这一次,沈烟却没有再表现出害怕,也没有再往后躲,而是任由茶盏碎裂的渣子飞溅到她的鞋上,她的裙子上,甚至是她的脸颊上。
“我要是你,在那么多人前面被羞辱,早就找个没人的地方上吊死了!”许燕佳恶毒地说道,“不过你这种人,应该是见惯了那种场面对吧?毕竟,又没有谁冤枉了你,你本来就是那种下贱的胚子!”
“燕佳你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快回去,我还得睡觉。”沈烟完全不以这番伤人的言论为意,依旧保持着一位掌门夫人应有的克制和礼节。
每次都是这样!许燕佳暗暗骂道,总是自己一个人像只猴子似的上蹿下跳,沈烟就只会装出一副优雅迷人的模样,利用他人的同情心,轻易地让自己打倒在地。
“告了我的状,让我仍旧被我爹关着,你不知该多得意,这种时候还睡什么觉啊?既然你这么喜欢玩儿,就让我陪你玩玩呗!”许燕佳抄起双手在胸口,将自己的不满一古脑说了出来。
沈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后,转了转眼珠子,脸上似乎浮起一抹笑:“是我让你爹再多关你两天,怎么,你对你爹这个决定不满意么?”
“少拿我爹来压我?”许燕佳抬起一只手在半空中挥了一下,似乎她爹正在那时,她要将他赶走似的,“我若是将我爹的命令当一回事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嫁给我爹后他是谁?想想看昨天夜里,想想你在万家楼里是个什么东西!”
许燕佳以为自己重提昨夜之事,至少能让沈烟心生畏惧,哪知她却全然不以为意,随意拨了拨耳后的一缕发丝,歪着头说道:“若如你所说,因为我,你爹已变成人人喊打的老鼠般不堪,那你也只能是一只跟我们一起生活在污水秽物当中小老鼠!”
“你!”许燕佳气极,攥紧了拳头,恨不得一拳打到沈烟微微露着笑的脸上。
“我早就说过了,你快些回屋去,免得受冻,你看看你冻得都抖起来了。”沈烟的口气不无讽刺,这让许燕佳立刻想到了昨夜万致远讽刺她的话。
“我不会被你扯进污水中的!”许燕佳咬牙切齿地说道,“相反的,我会抓着你的头,把你按在污水里,让你永远也爬不上来!”
“是吗?”沈烟不以为然地转过身朝卧室走去,途中转过头来笑笑,“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