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去为你师父取药吧。”林倩儿突然说道。
“哦,好。”陆寻裕有些不知所措,虽然顺着林倩儿的话答应了下来,却仍然忍不住多问一句,“真的不管他的么?”
“吉祥么?”林倩儿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是想将什么进入到眼睛里的东西给挤出来,红着眼眶说道,“咱们走吧,先做些其它的事。”
“也好。”陆寻裕点点头,“不纠结在这事上头也好,慢慢来吧。”说着便随着林倩儿往后廊走了去。
“这个楚家还真是奇怪。”当药庐后廊几乎与屋子同高的的药柜出现在眼前时,陆寻裕不禁嘀咕起来。
“怎么说?”林倩儿也是头一次在白天看到这可称得上是壮观的景象,一边询问陆寻裕一边皱着眉头看柜门上那些她几乎一个也不认识的药物名称。
“原本,请来一两个大夫常驻府中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以前,我家老头子就被召进过一家大户人家,专门随时给他们体弱多病的少爷看诊拿药。可你看楚家这药庐的规模,未免也太夸张了些。还是说,这楚家到底有多少病人?”想到这一点,陆寻裕不禁打了个寒战,“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林倩儿听了陆寻裕的话也不禁皱起了眉头。昨日晚间灯光昏暗,而且自己的意识也不甚清楚,现在才注意到这里的的规模实在是有些夸张。
“这味药是做什么用的?”林倩儿随手指了一个盛放药材的抽屉。
“这个啊,”陆寻裕凑得近了看看后说道,“这是治外伤的药材,止血的。咦?这一面墙都是治外伤的药材。难道说,这楚家庄的人时常与人争斗,以致常常有人受伤?”
林倩儿不懂药材,听陆寻裕说起了外伤、止血这几个字眼,突然就想到了楚月手臂上密密麻麻的伤痕。
“你想到什么了?”陆寻裕看着林倩儿转动眼珠的模样便猜到她定是想到什么线索。
“楚家的小姐,手臂被衣袖遮住的部分,满是新旧不一的刀伤。”林倩儿小心地环视了一圈在廊下忙着抓药或煎药的楚家仆役们,小声地说道。
“真的么?”陆寻裕凑近了林倩儿,以同样低的声音反问道。
林倩儿点点头,又困惑地摇摇头:“只是不知这其中是否有关联。”
“反正这个地方,处处都透着古怪。楚家这个老爷更是个怪人,装出一副纯良无辜的样子,好像是为了寻找女儿偶然遇上了咱们,可却几乎认识咱们这一群人当中所有的老一辈。说不定,他也是牵扯到你这件事当中的一个人物。”陆寻裕有些担心提到林倩儿的身世会让她不快,但为了提醒他提防着楚秀,也只好冒险说了出来。
林倩儿并未表现出受到打击的样子,而是专心地思考着陆寻裕的话。陆寻裕见状暗自松了一口气,便开始在密密麻麻的小抽屉之间寻找起自己需要的药材来。
“好了,咱们走吧。”陆寻裕的声音将林倩儿拉回了现实之中,“说不定去问问我家的老头子能知道点什么。”
褚江河被安置的小房间房门紧闭着,陆寻裕一见便抱怨起来:“青黛和苏木两个真是不知所谓,如此炎热的天气,竟然关着大门,是想将老头子捂死么?”
林倩儿跟在陆寻裕身后,不知为何突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于是一把扯住了他:“别急着进去,似乎有古怪。”
“什么古怪?”陆寻裕刚刚问完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转身推着林倩儿赶紧后退了两步,“是我家老头子的迷药!”接着他在浑身上下摸了摸,掏出了一方手帕掩住了口鼻对林倩儿说道,“你等在这里,我先过去将门打开散散气。”
“这手帕?”林倩儿指了指那方原本染了血迹,现在已经洗得干干净净的手帕。
陆寻裕闻言将手帕从口鼻处挪开,在耳朵边抖抖了,有些得意地说道:“咱们掉到瀑布时浑身都湿透了,连带着将手帕也洗得干净了。我将它揣在衣袋最里层来着,所以昨夜摔到泥地里时也不曾弄脏。待我再用用再还你可好?”说着便再次捂着口鼻要冲进屋去。
林倩儿抓住陆寻裕的肩膀将他拉了回来,也不向他解释,提气抬手,一掌扫过,隔着十步开外的房门便被击破,轰然倒向室内。
陆寻裕看得目瞪口呆,连手帕也忘了拿下来,瓮声瓮气地赞叹道:“想不到你还有如此功夫,真是了不得啊!”
林倩儿头一次被人吹捧,竟然觉得十分不好意思,讪讪地笑了笑招呼着陆寻裕赶紧进屋里去。
“不行。”陆寻裕拉着林倩儿再退了两步,“再等等。这种迷药是我家老头子自己做的,药效十分厉害,此时大门虽开了,但还得等一会儿。”
“不是都说江湖上不入流的小贼们才会使药么?”林倩儿直截了当地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你不是讲你们是大夫么?”
陆寻裕挠挠头,显得很苦恼,迟疑了片刻还是鼓起勇气说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讲过我师父会剥人脸皮的事儿吗?”
“记得。”林倩儿很平静地回答,虽然她初听这件事时就很好奇,可看陆寻裕当时的样子并不想多说,便一直没有追问。
陆寻裕明白林林倩儿的心意,感激地笑了笑接着说道:“其实,我家师父的脑子,一直都不大正常,但说他疯吧,又不至于,只是时不时地,会突然像发病似的做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事。”
“比如,剥人的脸皮。”林倩儿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没有被涂药膏的半边脸。
陆寻裕点点头:“虽然师父什么都不告诉我,但我自小便跟着他,多少也能猜得出一二来。咱们这么些年来一直在各地辗转,看起来似乎是漫无目的的流浪,可渐渐地我便感觉到了他是在找什么人,再后来我知道了他是在找一个年轻时相识的女子。至于剥人脸皮这件事,我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发觉这件事只是在两三年之前,而且到后来我慢慢发现被他所害剥去脸皮的都是年轻姑娘,而且,这些姑娘的面貌都有些相似之处。”
这些话让林倩儿感到不寒而栗,同时也想通了一些之前不解的问题:“所以,你才会害怕那种没有脸皮的血淋淋的尸体?”
陆寻裕点点头,将一切说出来似乎并没有想像中的沉重,反而让人感到一阵轻松。
“那么,那些女子,是否都是与你师父所寻之人长得相似?”林倩儿接着问道。
“应该是的。”陆寻裕呼出一口气,眼前飘过许多疑惑、惊恐的面容,“我试图阻止这种事,但却没有一次成功过。所以他做了许多为人所不齿的迷药、毒药,我也并未觉得奇怪。因为毕竟他做下了这等恶劣的事,又不会一点儿功夫,害怕有人寻仇所以有所准备想来也是合情合理的。”
林倩儿本是无心一问,不料却引出了陆寻裕藏得最深的秘密。听他说完后,她却不知如何回应。虽恨自己笨拙,却无奈实在想来出该如何安慰于他。也许是看出了她的局促,陆寻裕对她笑了笑:“江湖上的大侠们讲的是以命相交,可我觉得比命更重要的东西是心。咱们现在可算是交了心的人了,是比交命还牢固的交情了。”
林倩儿不大清楚陆寻裕这话的逻辑是怎么回事,不过看他的眼神是如此坚定又真诚,便顺着他的话朝他点了点头,随后朝屋子那边看了看:“咱们可以进去了吗?”
“哦,可以了,可以了。”陆寻裕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有些傻气地笑了笑,“还好我跟老头子会合时便将他身上各种毒药的解药都偷了一部分在身上,这下总算派上用场了。”
两人说着话,一前一后进到了被踹开门的屋里。
陆寻裕走在前头,仔细地嗅了嗅屋里的空气,转过头对林倩儿说道:“已经没事了,估计是我家那个疯老头子在昏迷中不知怎么地误洒了毒药,又或者是青黛或者苏木这两个笨蛋闯祸将东西洒出来了。”
“陆寻裕!”林倩儿突然叫了一声,一把扯住了正往前走的陆寻裕,指着他身后的地面。
“什么?”陆寻裕转过头,一眼便看到了俯身倒在地面上的青黛与苏木二人。看着两人身下渗开的殷殷血迹,陆寻裕突然倒退地摔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了?”林倩儿随着陆寻裕蹲下了身扶着他的双臂。
陆寻裕环视屋内,并未见师父褚江河的身影,指着青黛与苏木二人身下的血渍,转过头绝望地看着林倩儿:“青黛,与之前遇害的女子们,长得非常,非常相像。”
“什么?”林倩钱闻言也立即紧张了起来,“你是说?”
陆寻裕握紧了拳头,声音开始颤抖起来:“我一直在阻止她们与师父过于亲近,一直想找碴赶走她们,可一直都没能成功。直到昨夜,昨夜咱们找到了裕儿的行踪,我以为,我以为能找到裕儿了,师父便不会再害人了,可是。”
林倩儿放开不停颤抖的陆寻裕,慢慢地走向了倒地的二人,扳着青黛的肩膀,将她一下子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