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比相像当中顺利,陆寻裕领着万致远一行人在返程途中便寻到了楚家大队人马的踪迹。循着这些踪迹,一行人在中午时分终于抵达了高墙大院的楚家庄园门前。
让他们惊讶的是,楚家庄园竟是位于一处人口稠密的村庄之中,这与他们之前想像的大相径庭。
“竟然不是藏在深山中的鬼宅,而是这么一座普通富贵人家的庄园?”陆寻裕在惊奇的同时也生出一股庆幸。毕竟,经过数日不眠不休地奔波,一处看起来平常舒适的庄园总归是个好过阴森鬼宅的落脚处的。
“你懂什么,这叫做大隐隐于市。”江雨光双手叉腰,仰头打量了一番楚家庄园大门上不新不旧的匾额,斜着眼睛对陆寻裕的感叹嗤之以鼻。这一路上,他算是和陆寻裕杠上了,无论陆寻裕说什么,他都会找到各种合理或蹩脚的理由来反驳。陆寻裕身心俱疲,根本提不起劲与他斗嘴。这反倒让江雨光觉得他怕了自己,更加变本加厉。
陆寻裕这时看也不看江雨光,返身回到背着褚江河的万家楼弟子身边,向人家说了好一通感激涕零的话。
这一路之上,褚江河时而清醒,时而糊涂。连陆寻裕也拿不准他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反正现在总算到了,找个大夫给他瞧瞧总不会错的。还有,不知道林倩儿到底又没有在这里,想到了这里,陆寻裕恨不得一头冲进去。不过现在这个队伍里,说话算数的可是万致远,得听他发话才能动。
陆寻裕带着些讨好的表情看着万致远,等着他发号施令。江雨光也一溜小跑来到他跟前等着命令去叫门。然而万致远看了看脸上缠着破布条的江雨光,似乎觉得他有碍观瞻,便将目光落到了陆寻裕身上,可后者满身泥污,衣衫破烂,看起来更是不堪。正在他考虑是不是要自己亲自前去叫门时,楚家庄园中却突然爆发出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大门前众人正在疑惑之间,只见楚家庄园大门突然被拉来,一众楚家仆役手持棍棒刀枪眨眼间便冲了出来。随即,庄园周围的农舍中也“窸窸窣窣”起了一阵骚动,不一时,只见数百精壮男丁手持各种兵器、农具,如潮水般扑了出来。
“不好,有埋伏!”江雨光立刻拔出了佩剑,将剑尖对准了陆寻裕,“你是故意引我们来此的,对吧?”
陆寻裕将双手高举过头顶急急求饶道:“歪鼻子,刀剑无眼,小心哪,你可别错杀好人!”
“杀的就是你!”江雨光气愤不已,举剑便朝陆寻裕刺来,陆寻裕见他动了真格的,万分紧急的情况下求生的本能占了上风。陆寻裕身子一歪居然躲过了疾速向他刺来的剑锋,接着他便猫起腰往前一冲,闪身进了从楚家庄园大门内冲出来的人群当中。
江雨光不肯死心,见陆寻裕躲过一击,随即调转剑锋,回身再次杀来。精钢铸造的宝剑寒光闪闪,手起剑落,陆寻裕只听“咣当”一声脆响,金属相击绽出一团火花在他眼前亮起,让他顿时捂住眼睛蹲了下来。
没有相像当中的剑刺进身体,摸了摸脑袋也还好好地长在脖子上,陆寻裕这才睁开眼蹦了起来。只见自己跟前竟是一个楚家仆役的背影,此人手中的大刀正与江雨光手中的宝剑死死咬在一起。江雨光压不下对手,气得咬牙切齿地大骂:“卑鄙小人!”
楚家仆役也许在武功造诣上比不上江雨光,可是精神力气却强过了受伤且接连奔波数日的江雨光。两人一时不分上下,可江雨光分心一骂人,便气短了一截,顿时便被对方以刀压剑逼退了数步。
“你们是何人,”举刀的仆役警惕地打量着眼前众人,更是一把将躲在他身后的陆寻裕给拎起来扔回了江雨光脚边,“莫不是李临风的同伙?”
陆寻裕被人扔了出来,眼看着就要滚到江雨光的剑下,他赶紧蹬出腿,屁股用力在地上转了半圈,整个人便斜斜地从江雨光身边滑行了过去。
“雨光住手!”万致远见那楚家仆役对陆寻裕如此态度,料想此事并非如江雨光所说,便及时阻止了他对陆寻裕动手。随后,他便看向那位手执大刀之人,略施一礼后方才说道:“这位小哥误会了,咱们几个并非是李临风的同伴。”
提刀的年轻人看了万致远一眼,也许是从他的语气、神态中看了出来,此人并非寻常,所以他的态度立刻软了下来:“非是我等故意与客人为难,实是李临风出逃,我等奉命追查,故此,”
“李临风出逃?”陆寻裕忍不住叫了出来。
“诸位既然不是李临风同伙,还请原谅小的方才无礼,小的这就先告辞了。”楚家的这位仆役说完,便转身随着同伴们往庄外追了出去。
“万大侠,这,”陆寻裕从地上爬了起来,看看万致远,再看看洞开的楚家大门,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万致远听说走了李临风,心下虽是着急,但自己一行人初来乍道,事情尚未完全厘清,想着还是先探探虚实的好,于是便走上了庄园大门的台阶,敲敲已经敞开的大门后朝着门内喊了两了“有人吗”。不一会儿,三两个仆役闻声赶到了大门口,见有生人叫门,便询问道:“请问客人尊姓大名?到我家庄上有何贵干?”
万致远朝仆役微微颌首:“烦请通报贵主人,万家楼万致远,携弟子前来拜访。”
“万家楼?万致远?”仆役喃喃地重复这几个字数次后,突然露出一副被针扎到的表情,拔腿便朝院内冲了去。
陆寻裕小心翼翼地绕过江雨光来到青黛与苏木身边,查看方才一处混乱中褚江河是否安然无恙。直到看到他像只死猪似的伏在一个万家楼弟子背上呼呼大睡后,陆寻裕这才放下心来,再次对那名充当人肉轿子的弟子千恩万谢了一番。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方才那名仆役带着一个衣着华美的老爷匆匆赶到了大门口。陆寻裕一眼便认出了这个人正是楚秀,可人家却连正眼也不瞧他,径直奔向了万致远,毕恭毕敬地作了一揖道:“不知万大侠光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万大侠莅临寒舍,寒舍简直是蓬荜生辉啊!大侠快快里面请。”说着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万致远对楚秀突如其来的示好与奉承感到非常不自在,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不适感,却又说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他还是朝楚秀回了一礼,侧过身子让他看自己身后的众人:“楚庄主有礼了。在下师兄伤重,急需救治,故此特到贵庄上叨扰了。”
“万大侠这是哪里的话?”楚秀的表情甚是谦恭,陆寻裕看在眼里,甚至觉得这位倨傲的老爷在面对万致远时,简直可称得上是点头哈腰了。
同样的,万致远也深感这位楚老爷的行为举止不大正常,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接着往下说道:“在下此来,还有一事相求,望楚庄主不吝赐教。”
“万大侠请说。”
“在下此来,实为寻找小儿行云。这位陆小哥,”万致远指了指陆寻裕,“声称小儿伤重,现在贵庄上养伤,不知是否属实?”
楚秀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陆寻裕一番,实在是没能认出眼前这个叫花子似的人来,直到他的目光落到了褚江河身上,他这才恍然大悟指着褚江河师徒几人道:“原来是你们?你们为何又折返回来了?”楚秀惊奇之下脱口问了出来,不过,他立刻又想起了万致远的问题,随即连连点头回答道,“原来那们受伤的公子就是万大侠家的少爷,难怪,难怪。”楚秀说着摸了摸下巴,似乎终于想明白了什么,但又不愿说出口。
“来来来!”也许是感觉到了自己的言语有失,楚秀赶紧转移话题,换上了一脸的殷勤说道,“万大侠不必担忧,令公子确在敝庄上,经过医治此时已无大碍。至于这位受伤的客人,还请快快移入庄上,也好及时诊治。”
“贵庄上似乎有事发生。”陆寻裕想着李临风和林倩儿,忍不住问道,“方才的一阵骚乱不知是所为何事?”
“这个嘛,”楚秀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敝庄上一位客人,今晨被发现不告而别。在下担心事有蹊跷,便着仆役乡邻们一同寻找罢了,无妨无妨。”
“离开之人,可是李临风?”陆寻裕继续追问。
楚秀小心地看了万致远一眼,有些忿恨地回答陆寻裕道:“正是。”
“他是一个人走的还是带着他女儿一起?”陆寻裕急急问道。
青黛守在褚江河身边,冷眼看着陆寻裕焦急的模样,不禁暗自祈祷那个女子跟他父亲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才好。
可楚秀的话立刻粉碎的青黛的幻想,只见他露出一个为难的神色,小声地说道:“李家姑娘伤重,亦在敝庄上养伤,并未曾随其父离去。”
“真的么?”陆寻裕闻言不禁喜形于色,若不是自己浑身肮脏不堪实是不雅,他甚至想抱住带来这个好消息的楚秀亲一口。
“你还说与那魔教妖女并无瓜葛!”江雨光趁着陆寻裕全神贯注地在听楚秀讲话,走到他身后以剑柄狠狠地砸了一下他的肩膀,“看看你这副模样,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师父,这小子之前分明是在说谎!”江雨光转向万致远,一副揪到了陆寻裕小辫子的得意模样。
“好了,雨光,在主人家面前,成何体统。”万致远心系儿子,劝阻住了江雨光,便跟随着楚秀进到了庄中。
陆寻裕捂着后脑勺狠狠瞪了江雨光一眼,走回到青黛与苏木身边,催促着背褚江河的弟子快快进庄。
青黛突然在后面拉住了陆寻裕的衣袖,陆寻裕回头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我,”青黛看着陆寻裕的眼睛,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没什么,咱们快些进去,也好去看看李姑娘。”
“就是就是。”陆寻裕乐得直想蹦跶,可一想到方才楚秀说她在府中养伤,不由得又担忧起来,便拉起青黛,“快走,快走,咱们快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