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杨小萌来说,断桥庄,已经无法继续逗留下去。
谢千亩势力盘根错节,乡里县里恐怕都有关系,如今谢府发生惨变,势必惊动官方。何况,谢金谢玉虽然远在万里之外,谢银平时可是在县里厮混的,闻听讯息后,自然不会轻易罢休。
夜色里,杨小萌两人偷偷去了杜家,杜可秀收拾了一些旧衣裳,打成包裹。她从小清苦惯了的,现在有了做梦都没梦到的财富,仍然舍不得乱花钱。
随后,两人来到庄外杜通礼坟前。
杜可秀盈盈哭倒,手里抓着两把新土,越哭越是伤心。她从小到大,最远的地方就是去了几趟县城,如今要跟着一个少年远走高飞,前路未卜,危险可想而知。
“好了好了,咱们得赶路了。让你爹放心吧,跟着我,你不会吃亏的!”
杨小萌不耐烦起来。
他现在是主人,说出来的话就是命令,身为丫鬟的杜可秀,闻言慌忙立起身来,抹去脸上的泪水。
残月微弱的光明里,两人穿过麦田,趟过河流,钻进山林,径往东北方向逃去。
翻过一道山梁,将到山脚时,下面官道忽然转出通红的光芒。
数十名身穿皂衣的差役,提着灯笼,拿着铁尺、锁链、水火棍等兵器,大步而来。紧随其后的,是四五匹健马,坐着头目模样的官员。
“老子刚褪掉婆娘的裤子,就接到讯息,说断桥庄出了人命。大半夜折腾,这活真不是人干的!”
“苦主是谢千亩,这趟可是肥差,你就别抱怨了。”
“听说凶手是个寻常的少年……”
“什么寻常少年!凡身大境三层高手毛寸,两下就被那少年打死了,你说,这能叫寻常吗?”
“你怕了?”
“怕球!老子只不过不想拼命……”
众官差谈说间,消失在官道拐角处。他们,显然是去断桥庄缉拿凶手的。
杨小萌待官差去远,领着杜可秀钻出树林,越过官道,迅速往对面山上爬去。
这座山甚为险峻,山路又崎岖难走,杨小萌体内元阳充足,身手矫健,行走之际丝毫不觉吃力。
杜可秀就惨了,身上衣裳被荆棘划得破烂不堪,手足皮开肉绽,走到山腰时,步履沉重,不时靠在山壁上娇喘。
“早如如此,真不该带上她!遥想当年,老子一天三包方便面,也能在网吧闭关一个月,连叫外卖都省了,哪里还用得着丫鬟?至于女色,现在肯定不能贪图,否则,怎么死都不知道!”
杨小萌只好停下脚步等待。
以他现在功力,背负一人登山,绝无难度,可他不想这样。要知道,女人的毛病,十有八九是惯出来的。
杜可秀瞧起来,弱不禁风,脾气倒也倔强,每每稍事歇息,便一瘸一拐地撵上来,低头默默赶路,并不来向杨小萌撒娇诉苦。
攀至山顶,残月西垂,已经到了下半夜。
两个人一路跋涉,精神又高度紧张,肚子都饿得咕咕直叫唤。
杨小萌游目四顾,山顶草丛里,静悄悄地,丝毫没有鸟兽的踪迹。
“再忍忍!你看这边山脚,好大的树林,还有一条大河,就算树林里没有野兽,河里也有鱼虾,咱们赶紧下去找吃的!”
杨小萌向杜可秀描述出诱人的前景后,拽起她就往岭下奔去。
“我、我、我的脚……”
没奔出两下,杜可秀弯下腰去,握着脚再也不肯动身。
月光下,那双白面绣花鞋,已经破马张飞,白袜子上渗出点点血斑。
“给人当牛做马,很可耻!给美少女当回牛做回马……应该很可爱,至少说出去不算丢人!”
杨小萌咬了咬牙,只好背起杜可秀,飞奔下山。
山岭逶迤如蛇。
眼看着就要到了蛇尾,忽听岭下传来阵阵怪响,那些树林草丛,似乎吃醉了酒,剧烈地摇晃。
无风能起浪,杨小萌两人正自诧异,树林草丛里忽然涌出无数头野兽,如同钱塘江浪潮,汹涌澎湃地往岭上冲来。
“啊也!”
杜可秀吓得尖声大叫。
杨小萌也是毛骨悚然,如果被这道兽浪波及,他和杜可秀,恐怕当场就要变成煎饼套餐。瞥眼间,见左手边一块巨石突兀而起,急忙负着杜可秀攀爬上去。
两人刚站稳身子,猛烈的腥风迎面袭来。
虎狼豹鹿,野牛獐鹿,各种野兽或纵或跳,连滚带爬,洪流般呼啸着往山颠滚去!
它们,神色仓惶,竟是谁都没来留意巨石上的两个人。
来得快,去得也快,洪流过后,山岭上只剩着野兽的屎溺。
“它们往高处跑,好像在逃命,难道,山洪即将爆发?”
杨小萌抬头望天,月残星疏,却丝毫没有异常的征兆。
“咦!那是什么?”
杜可秀压低声音说道。只见山岭下,又有两头庞然大兽缓缓而来。后面那头一瘸一拐,似乎受了伤,前面那头经常驻足回望,低吼两声。
到了近处,杨小萌看清楚了,这两头大兽体形格外硕大,似牛非牛,似马非马,尾巴蜷成一团,长长的獠牙突出嘴外,稀微月光下,幽幽发亮。
“这是什么怪兽?我看过的志怪笔记,似乎都没有记载过。瞧情形,它俩是伙伴,健康的不肯扔下受伤的,所以落在群兽后面。”
杨小萌本来想突施杀手,击毙落单的两头怪兽,因为群兽过后,想要在下面树林里找吃的,基本上很难。不过,他敬重两兽情深,略一沉吟,便没有出手。
叭!
那头负伤的怪兽,不知是为了出气还是怎地,忽然在两丈外发动攻击,尾巴猛然舒展,仿佛一束粗壮的钢缆,击在杨杜二人落脚处,石火四溅。
“大爷的,你这是逼我!”
杨小萌大声怒喝,跃下巨石,抡拳向负伤的怪兽砸去。
嘭!
拳头击在怪兽腹部,发出一声闷响,它那笨重的躯体,立即飞起来撞向石壁,落下来时,直接往岭下滚去。
那头健康的怪兽,眼见伙伴遇难,立即怒吼着甩动獠牙,径朝杨小萌冲到。
杨小萌不敢直撄其锋,闪身避开势头,怪兽的獠牙戳到石壁上,激起数枚火星。它怒发欲狂,迅速转过身子,獠牙再次斜斜戳来。
杨小萌正要闪躲,不料怪兽甚是狡诈,这次居然跟他玩虚的。杨小萌闪躲之际,它的尾巴忽然抖开,将他牢牢卷住,然后往嘴边送去。
“相公,小心!”
杜可秀急得在巨石上团团直转,她帮不上忙,徒然着急。
情急之下,杨小萌忽然伸手,抓住怪兽突出嘴外的獠牙,驱动体内元阳之气,手腕振处,已将一根獠牙生生掰断!
紧接着,杨小萌趁着怪兽剧痛中尾巴松了劲,搭住另一根獠牙,借力翻上兽背,大叫一声,将手中那半截獠牙,狠狠插进怪兽脊背。
卟哧!
本来无比坚硬的脊背,在杨小萌元阳激发出的神力,以及尖锐獠牙的合力下,顿时洞穿。
一股黑色的浆液,冲天而起,喷进杨小萌张开的嘴里。
“这玩意又香又甜,远胜纯天然牛奶,可以喝!”
杨小萌吞咽数口,可惜数量有限,顷刻间便已告罄。那怪兽喷尽浆液,便如烂泥般瘫倒,嘴鼻之间,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杨小萌手拿半截獠牙,对着怪兽柔软的腹部戳出一个圆圈,再戳一遍,便剜下好大一块兽肉。
“可惜没有火,我们只能拿到河边去洗干净,割碎了生吃。”
杨小萌略带遗憾地对杜可秀说道。山上有石头有树木,可让他钻木取火,实在没有那个耐心。
月光下,杜可秀静静地,凝视面前年轻的少年,眼里满是敬佩之意。那两头怪兽乃是庞然大物,这少年,竟然等闲就将它们料理干净!
跟着这样强大的主人,往后日子,可就有盼头了。
在下山的路上,杜可秀不肯再让杨小萌背负,自己忍着疼痛一步步捱到山脚。刚才,他格毙怪兽,已经耗掉许多力气,不能继续给他添累。
穷苦人家的孩子,本来就识事得早,女孩子,自然更加懂得体贴。
“相公,你瞧!这里好多蘑菇,我采来炖肉,你一定会喜欢!”
杜可秀指着一株大树根部,惊喜地叫道,随即似乎明白无法生火,便沮丧地撅起了嘴巴。看来,蘑菇炖肉是她的拿手菜,眼下不能让主人尝尝自己绝活,真是郁闷。
数蓬蘑菇长在树根处,肥硕无比,颜色鲜艳,看上去真的很诱人。
杨小萌却是心中一凛,据《夷坚志》记载,菌蕈类饱尝幽隐蒸湿之气,或蛇虺之毒,颜色越是艳丽,毒性越是剧烈。面前这些蘑菇,无疑都是剧毒之物。
铎!铎!
不远处,传过来一声声怪异的响动。
杨小萌拉着杜可秀,悄悄摸过去,定睛细看,不禁大吃一惊。
林外草丛里,先前那只被杨小萌打落山岭的怪兽,死翘翘伏着不动。一条青皮大蛇,运用三角形的嘴巴,朝着怪兽脊背,一下一下地啄啮。
这条青皮大蛇,虽不如幽盘山洞窟里的巨蟒粗壮,腰身也有水桶大小。
怪兽脊背十分坚硬,青皮大蛇久攻不下,似乎焦躁起来,扭动身子,嘴里忽然吐出一团白雾,袭向怪兽尸体。
随即,它又一次狠狠啄下。
白雾似乎具有软化效果,这回,青蛇成功了,怪兽脊背被啄出一个小孔,喷出一缕黑色浆液。
青蛇昂首张嘴,贪婪地接住浆液,蠕动颈部吞咽。
“看来,刚才群兽往山顶奔逃,多半是惧怕青蛇,而青蛇的企图,显然是两头怪兽脊背处的黑色浆液。这玩意到底是什么东西,很宝贵吗?”
杨小萌转念间,试着驱动体内的九龙天炉丹。
他蓦然发现,丹内散发出的元阳之气,不再像先前那样,直接注往四肢百骸,五经六脉。而是,先流入丹田之处,一圈圈快速地盘旋,凝结成球状物,然后一圈圈发散,甩出气流,快速地射向体内各处。
杨小萌感觉到,虽然体内元阳的数量,并没有明显增加,但它运行的速度,明显大大提高。
而速度的提高,意味着他的爆发力,进一步增强!
“原来黑色液体,对丹田很有益处。依我现在的情形,应该到了凡身大境四层丹田……不行!不能自己瞎猜!应该尽快地,找个凡身大境的高手来点拨点拨,以便早日突破凡身大境,拜师进入通玄秘境!”
杨小萌收敛起惊喜,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青蛇,它还在贪婪地吞咽兽浆。
正在此时,天上忽然为之一暗。
一条巨大的蜈蚣,从半空里飞来,瞬间便降到青蛇身边,嘴部须钳张舞,可怕的攻击,眼见着就要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