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沙沙!
蜈蚣色呈紫金,在寻找着合理的攻击角度,它腹部,那数百条井绳粗的长脚,在草间迅速移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青蛇见强敌陡现,立即停止吞咽兽浆,昂头吐信,身子缓缓扭动,随时准备应战。
它们互相对峙,谁也不敢抢先攻击。空气,似乎凝结。
杨小萌掌心里,躲进来杜可秀一只汗涔涔的小手。小姑娘何曾见过如此恐怖的场面,难免紧张兮兮。
咝!
青蛇终于沉不住气,抢占先机,腾空而起,向强敌发动凌厉攻击。
蜈蚣不甘示弱,八九尺长的躯体,凌空飞起,升至青蛇上方,随即群脚下探,抓向青蛇背部。
青蛇吃了一抓,急速坠落,滚入草丛时,背部已经布满条条血痕。这一回合,青蛇显然落于下风。
呼!
一团白雾,从青蛇嘴里喷出,袭向即将降落的敌人,大杀器,终于出手。
紫金蜈蚣身在半空,临危不乱,身子陡然又拔高数丈,堪堪躲开白雾。
“便是长着翅膀的禽鸟,也没这么灵活!我想起来了,它好像叫飞天蜈蚣,《子不语》曾有记载!”
杨小萌又惊又喜,如果真是飞天蜈蚣,那它体内,一定蕴藏着名叫沸海血珠的宝物。
滋滋滋!
青蛇趁着蜈蚣在半空中躲闪白雾,立即窜到怪兽尸畔,见那黑浆不再喷射,而是缓慢涌出,便急切地张嘴吮吸。
它正吸得起劲,紫金蜈蚣突然俯冲下来,群脚弯曲如钩,在青蛇背部一挠。
这一挠力道极其凶猛,青蛇顿时皮开肉绽,痛得拼命翻滚,压倒大片青草。
紫金蜈蚣趁热打铁,舞动嘴里长长的须钳,往青蛇头部刺去,只一挑,便将它一只眼珠挑了出来。
青蛇血肉模糊,再也不敢逞勇拼命,慌忙滑过草丛,哧溜一声,钻进平静如镜的河里,迅速沉入水底。
“青蛇捡了一条命。因为,蜈蚣不敢入水!”
杨小萌暗自判断。
果然,紫金蜈蚣追到河边,拔身飞抵水面之上,见波纹出现在哪里,便飞向哪里,就是不敢钻进水里,追杀穷寇。
便在此时,紫金蜈蚣嘴里,吐出一枚血红色的小珠子,径直坠入河里。
顿时,河面上腾起缕缕热汽,不一会儿,翻起一个个大小不等的水泡。
整条河,都开始沸腾了!
“沸海血珠!果然,它是飞天蜈蚣!”
杨小萌紧紧抓住杜可秀的小手,他掌心,也激动得渗出密麻麻的汗珠。
只见,在高温的作用下,鱼虾等各种水族不停窜出水面,直挺挺翻起雪白肚子。
稍顷,河面翻起阵阵浪花,那条潜伏水底的青蛇,终于浮出水面,猛烈地翻滚身子。可惜,没翻几下,它就横浮水面,动也不动。
紫金色的飞天蜈蚣,立即飞抵过去,附在青蛇身上迅速蠕动,所经之处,如同铁铧犁田,将青蛇开膛破肚。
犁至青蛇头颈处,滚出一个巨大的囊状物,飞天蜈蚣用须钳挑破,吸食里面黑色浆液。
这玩意,就是青蛇从怪兽身上得到的,还没来得及消化。
“原来飞天蜈蚣并非寻仇,它想要的,只是怪兽身上的黑色浆液。不好!如果我暴露目标,很可能,也要被它开膛破腹,掠夺体内的兽浆!”
杨小萌惊得背上都渗出汗水。
瞥眼间,看到那几蓬艳丽的蘑菇,想起《夷坚志》里的记载,不由得心生一计。
他猫身过去,将最大最艳的那朵蘑菇摘下,然后掩到兽尸旁边,挤出蘑菇汁液,涂到怪兽脊背伤口处。
“等一下,蜈蚣肯定会来吸食怪兽残液,它本身也是毒物,只盼蘑菇毒性更大,能将它毒死。”
杨小萌设下陷阱后,领着杜可秀爬上高树,在枝桠间藏好身子。如果蜈蚣中计毒发,一时未死,发起狂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河上,飞天蜈蚣将青蛇胃囊里黑液吸净后,向着河面作吐纳状。那枚沸海血珠,当场跃出水面,飞入蜈蚣嘴内。
蜈蚣收回宝物后,果然不出杨小萌所料,立即飞到怪兽面前,吸食里面残剩的浆液。
吸了半天,再也无液可吸时,蜈蚣才满意地抖动身子,群脚快速在草尖上移动,滑翔片刻,躯体缓缓飞向半空。
“悲催,竟然毒它不死。沸海血珠,泡汤了!”
杨小萌正在失望,却见那条飞天蜈蚣,在半空中连翻几个筋斗,然后砰地大响,摔落在草丛里。
那蘑菇看来定是极品异覃,毒性极其凶烈,飞天蜈蚣摔下来时,只是浑身抽搐了两下,便再也不动了。
杨小萌大喜,急忙跳下树来。他怕蜈蚣诈死,便折了一根长长的树枝,隔着老远去捅它身子,丝毫没有反应。
“死透了!哈哈,老蜈啊老蜈,就算你强悍得能够飞天,照样要吃哥哥的洗脚水!”
杨小萌掰断怪兽嘴里的獠牙,拿它去刺破蜈蚣颈部,那颗奇异的沸海血珠,便滚落出来。
他用獠牙割下两张兽皮,一张铺在坑内,一张让杜可秀拿去河边盛水。
紧接着,杨小萌又用獠牙在地上掘出小坑,将兽皮铺在坑内,再倾入盛来的河水,然后把兽肉丢在坑内。
“相公!有锅无灶,没办法生火啊。”
杜可秀始终困惑的神情,这时才明白,原来主人在造锅煮肉,不禁莞尔一笑,打趣道。
“我变个戏法,觉得好看呢,你就拍拍手。”
杨小萌故作神秘地笑了笑,将那枚沸海血珠,小心翼翼放入“锅”内。
须刻间,水面便有丝丝白汽蒸腾,紧接着,水泡一个接一个翻上来,那块兽肉,被开水拱得团团直转。
“好有趣!如果早有这个小珠子,我小时候,就不用每天去山上砍柴了。”
杜可秀满脸惊奇,使劲地拍掌,那玲珑的曲线,也遮掩不住自然流露出来的天真。
“好险!这少女,是多么地天真无瑕,好像一朵小荷,才露尖尖角,如果真被谢千亩那只大头蜻蜓立上去,恐怕全天下的男人,都要愤怒得发狂。救她出火坑,我……我是在积德啊!”
杨小萌淡淡瞧了杜可秀一眼,又淡淡地瞧向“锅”内的兽肉,情绪稳定。
作为一名闷骚男,想让他轻易流露出内心世界,基本上很难。
不一会儿,兽肉煮得熟烂,散发出撩人的香味。
咕噜!
杜可秀肚子里发出饥饿的空鸣,静悄悄的林子里,听起来分外清楚,她立刻羞得满面通红,低下头直搓衣角。
“哈哈!人都是吃五谷杂粮的,肚子饿了很正常嘛,有什么好害羞的。”
杨小萌大笑,先捞上沸海血珠,收入怀内,然后戳起熟透的兽肉,撕下一大块来,丢给杜可秀。
他抱起剩下的兽肉,埋头大嚼。杜可秀却转过身子,脸颊微微抽动,显然在细嚼慢咽。
“谁说人都是吃五谷杂粮的?简直放屁!我师傅只要闭关,三年不吃饭都没问题!”
林子外面,忽然响起粗豪的声音。
杨小萌抬眼看时,发现半空里飞来两柄宝剑,上面分别踏着一胖一瘦两名灰袍人。
那胖子一边说着话,一边往林内当先冲来,谁知失了准头,剑尖插进一株大树,他的人,顿时彪悍地撞向树干。
嗵!
胖子亮晶晶的脑门,磕到树上,随即双手抱住树干,慢慢地滑了下来。
瘦削灰袍人随后卸剑冲到,轻飘飘跳下剑身,将剑收入腰间剑囊,然后伸手扶起胖子,皱眉道:“师弟,你初学御剑术,最忌分神,下回可得注意了。”
胖子爬起来时,脑门上多了个大包,他手指目瞪口呆的杨小萌,暴跳如雷:“是不是你这混蛋,说什么五谷杂粮,害得哥哥脑门撞了个包!”
杨小萌抹去嘴角的肉油,紧紧闭上嘴巴。
胖子看来是个急脾气,他见杨小萌没有搭理自己,立即破口大骂,跳起身去拔插在树上的宝剑。
谁知那剑吃树甚深,他左摇右晃,一时难以拨出,偏偏又不肯松手,于是,他就像个巨型钟摆,华丽丽地凌空飘荡。
那瘦削灰袍人微微皱眉,似乎对胖子出丑很是无奈。他扫了杨杜二人半眼,目光落在血肉模糊的怪兽身上。
“帝浆兽?!”
瘦削灰袍人低声惊呼,他快步奔到近前,俯身察看片刻,脸上的惊喜顿时转为失望。
“原来这怪兽名叫帝浆兽,它的黑色浆液被吸空,难怪灰袍人要失望。”
杨小萌装出乡下少年的模糊,继续吞咽兽肉,内心却是暗喜,瘦削灰袍人表情的变化,足以证明兽浆的珍贵。
“师兄,你脸色好难看,帝浆兽有啥了不起?”
胖子终于拔出宝剑,跳下来问道,一时之间,竟忘了去找杨小萌的麻烦。
“师弟,帝流浆你总该知道吧,千年一现的月光精华,修仙之辈可以拿来补命。这帝浆兽,它体内的浆液,对丹田极有裨益,虽无帝流浆宝贵,但它是洪荒遗留下来的动物,如今越来越是罕见,若非大机缘,很难遇上……”
瘦削灰袍人说着话,目光四处游走,终于在不远处的草丛里,发现了那条僵硬的飞天蜈蚣。
他立即纵身过去,拔剑划破蜈蚣腹部,那里面花花绿绿,中间夹着些许黑色浆液。
“帝浆兽的黑液,原来被它吃掉了,可惜,可惜!”
瘦削灰袍人连连跺脚,叹气。
胖子的情绪也受到感染,垂头丧气地说道:“师兄,咱俩可真够点背的!师父让我们出来查访冥轻烟踪迹,一个多月过去了,连她一条毛都没看到!好不容易遇上帝浆兽,也被别人掏空了,咱俩……真是苦命啊……”
这胖子年约二十出头,脸上还有些许稚气,说到这里,竟然带出哭腔。
瘦削灰袍人忽然拍拍脑袋,恍然笑道:“师弟,情况没你说的那样糟!这条飞天蜈蚣乃是下品灵兽,它体内的沸海血珠,能换五十两玄银,咱们拿回去献给师父……”
他说到这里,蓦然发现破蜈蚣颈部有个破洞,顿时打住话头,挥剑将蜈蚣从头割到尾,也没发现什么沸海血珠。
“拿过来!”
瘦削灰袍人脸罩寒霜,转眼瞧向抱着兽肉大嚼的杨小萌,厉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