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哈哈哈!”
毛寸看清狂徒竟是杨小萌时,忍不住哈哈大笑。他确实有资格笑,那天,断桥庄外溪畔柳树下,他曾经像老鹰抓小鸡,轻易将这毫无抵抗能力的少年提起来。
“毛师傅……小心……这小子很邪门……”
谢千亩被两名家丁左右扶持,软绵绵地,此时见毛寸流露出轻敌之意,急忙出声提醒。
毛寸本来不愿动手,以免有失身分,此时听到谢千亩言语之间,竟然对少年颇为忌惮,他就决定亲自出手,将少年格杀,以立己威。
咔咔咔!
毛寸每往杨小萌踏近一步,脚下的水磨青砖,便要碎裂一块。不战而屈人之兵,如果仅以声势,便能吓坏杨小萌,那他毛寸脸上自然更有光彩。
花厅里众人大气都不敢出。毛寸武艺高强,声闻全县,若非谢千亩舍得花大价钱,根本不可能屈尊来做护院。
高瘦文士见势不妙,又掏出袖里的那块碎银,喃喃道:“少年和毛寸交手,以卵击石矣。我收藏他的作品,恐怕要以同犯论处。死不足惜,功名未取,未免抱憾。”
“毛师傅,快打死他,我重重有赏!”
矮胖的汪氏,又将手伸进怀里摸银票。她先前只顾着气恼丈夫人老心花,现在才回过味来,杨小萌敢在喜宴上捣乱,那是不给她谢府面子。
“金刚伏牛拳!”
毛寸见主母吩咐,便点点头不再卖弄,大喝声中,打出自己最近苦心研习的拳法,拳风呼呼,声势吓人。
金刚伏牛拳,顾名思义,一拳出去,便是一头大水牛,也要被打得跪伏在地。凡身大境练到二层皮骨,全身便充满强大力道,惟其如此,才有足够的内力与外力抵抗;如果别人一拳打来,就烂泥般倒下,说明连二层皮骨的门,都还没摸着。
而毛寸,已经练到三层招式,开始讲究如何合理、高效地运用强大力道了。
毛寸来势凶猛,但杨小萌却是丝毫不惧。在幽盘山石洞里,巨蟒与血蝙蝠的攻击,其凶猛程度,恐怕凡身大境任何层面的高手,都无法比拟。
而它们,都曾经是杨小萌的陪练,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啊。
砰!
杨小萌以掌迎拳,两人力道相交,发过强大的响声,激发出的气流,震倒了三名离得最近的家丁。
杜可秀头上的红盖头,也被强风吹走!
杨小萌纹风不动。毛寸却连退三步,他睁圆眼睛,一副打死我我也不信的神情。
不信归不信,主子和弟子环视之下,他毛寸可不能就此罢休,否则从此以后,他就别想在江湖上混下去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说的就是这个理儿。
当然,杨小萌现在也不允许毛寸罢休。他踏上两步,气沉丹田,体内元阳滚滚涌出,猛地双掌推出。
擒贼先擒王,只有先将毛寸格毙,他手下的弟子才会吓得心胆俱丧,毫无斗志。
蓬!
强大的掌风里,毛寸像只纸鸢似地漂浮到空中,摔下来时,已是七窍流血,四肢僵硬。
花团里顿时一阵大乱,反应快的人立即往门口涌去。毛寸是谢府强大的后盾,他倒下,代表谢府大势已去,恐怕就要随着倒塌。
护院家丁发一声喊,吓得转身便跑。那两名搀扶着谢千亩的家丁,也抛下主子逃命。利益虽然重要,但和性命相比,却又轻了。
转眼之间,花厅里只剩下主母汪氏,还有几名死忠的下人。高瘦文士里手紧紧捏着那块碎银,手脚哆嗦,局面出人意料地逆转,让他又想收藏少年作品了。
杨小萌又惊又喜。
他也没有料到,自己竟然可以如此强悍,轻易地击毙一名凡身大境三层高手。
“你不要过来!你不要杀我!”
谢千亩声色俱厉,面对捡了一把刀在手,步步逼近的杨小萌喝道。
“杀了我,你没有好处!我大儿子是孔雀王朝镇边大将,小儿子是飞天门记名弟子,他们不会放过你!”
杨小萌听着谢千亩的威吓,不由得露出了微笑,心想:“你有两个儿子是李刚,就很拽么?老子是厦大毕业的?对了,怎么没见纨绔公子谢银?估计又去县里什么好运坊、销金楼快活了,真是极品中的极品。”
他往前踏上一步,扬起手中单刀。
“不要杀他!我给你银子,诺,拿去吧!”
汪氏忽然冲了过来,拦在谢千亩面前,说话间掏出怀里一大把银票,向杨小萌撒来。
“对对!给你银子,谢府所有的东西,只要你看得上眼,都拿去吧!”
谢千亩如梦初醒,才想起银子这个大杀器。面前的少年既然不怕威胁,那只有加以利诱了。
“好,我不杀你!”
杨小萌停下脚步。他不看谢千亩老俩口的面子,也得看银子的面子。
谢千亩眼里闪过一丝得意的神气,这个世界,能用钱买很多东西,包括命!
高瘦文士叹了口气,喃喃道:“威武不能屈,富贵却能淫,还是不算大丈夫。”
不过,杨小萌却将刀递给走下高台的杜可秀,微笑道:“那天你问我,你爹为什么会受伤,现在我可以说真话了,你爹,就是被谢家人绑在马腿上,拖成重伤的。这个人,杀还不是杀,你看着办。”
杜可秀接过刀,全身颤抖,也不知是气愤,还是害怕,她毕竟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女。十四岁,在杨小萌穿越前的世界里,不过是刚念初一初二的中学生。
“你爹爹,是谢玉拖伤的,是谢良害死的,都不关我的事!”
谢千亩盯着杜可秀手里明晃晃的单刀,急忙撇清道。
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如果他保持沉默,那么文静的杜可秀,也许无法狠起心肠,但是他现在急于撇清,却点燃了杜可秀心中的怒火。
只见刀光闪动,谢千亩人头已经落地,骨碌碌滚到汪氏脚边。
汪氏吓得杀猪般嚎叫起来。
杨小萌赶过去,掌风送出,登时将她了账。谢府上下,在谢千亩拿他当替死鬼的时候,全部齐心协力,可谓没有一个好人,死不足惜。
那几个死忠的下人,如今见主子双双归西,都吓得抱头往厅外鼠窜。那名高瘦文士,吓得脸色煞白,他平时之乎者也惯了的,何曾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
“你一定很穷,这些银票,你拿去吧。”
杨小萌捡起地上几张银票,随手塞给高瘦文士。
“你,怎么知道?”
高瘦文士紧紧攥住银票问道。面前这名少年,居然也能看出自己的窘迫,他真的很不服气。要知道,为了赴宴,他特意去朋友那里借来一套长套,穿起来怎么看都还算体面。
“能看得出来。我说哥们,考功名考公务员,你有关系吗?你朝中有人吗?如果没有,就算你在破庙里把书翻烂了,也永远考不上。回乡下去吧。”
杨小萌淡淡说道,又捡起几张银票,递给杜可秀。反正,这些都是谢千亩刮来的不义之财,那就散财攒人品吧。
“我……我不要!”杜可秀摆了摆手,一张脸微微有些发红,语气却很坚定地说道:“你为我报了父仇,又使我免遭恶人玷污,这番恩德,可秀永世难报!只盼以后能够追随左右相公左右,当名忠心的丫鬟,端茶倒水,洗衣拖地,那就是可秀的福份了……”
说着,盈盈拜倒,行过主仆之礼。
“快快请起,可不敢当!”
杨小萌慌忙扶起杜可秀,他可不想挟恩图报,收人家为奴。而且,小姑娘太小也太漂亮了,他不忍心摧残祖国的花朵。她,无疑应该有份更美好的前途。
“刚才,你不是说要带我私奔的吗?”
杜可秀还以为对方嫌弃自己,急得咬紧嘴唇,脸红扑扑地。
“我刚才,是开玩笑的。你又不会武功,我带着你,怎么闯荡江湖?”
杨小萌脑子嗡地一声,差点憋大了。刚才确实是随口开了句玩笑,他现在武功修为各方面尚浅,还没有打下结实的根基;冥轻烟交待他去做的事,也没有眉目。一切的一切,都远远没有展开,他分心乏术。
“闯荡江湖,也要做饭吃吧,也要换衣服洗吧,这些事,我能做的!我还会梳头,编好看的辫子……爹爹生前夸过,我很能干的!”
杜可秀说着说着,哇地哭了出来。谢千亩的纠缠让她恶心,杨小萌的拒绝,显然又令她伤心,为什么总是这样纠结,真是命苦啊!
杨小萌正有点尴尬,一直在边上发愣的高瘦文士,舔了舔嘴角,过来抱拳道:“小英雄,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说。”杨小萌皱了皱眉,他不是很喜欢酸腐的读书人。
高瘦文士道了声谢,说道:“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既然小英雄不收,那就请将杜小娘子赏给区区在下,如何?唉,我冯唐寒窗十余载,贱如稻草,贫而无妻,真是折煞了人也!”
杨小萌乐了,心想这家伙也太无厘头了,我又不是你老爹,你贫而无妻关我屁事啊。再说了,如果肥水流向外人田,把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平白送人,万一让穿越前的那帮宅男哥们知道,不把他活撕了才怪。
“好吧,杜姑娘,我就收了你!这是多少两……哦,八百两……就当见面礼,你拿去给自己添些衣裳。”
杨小萌推开名叫冯唐的文士,将一沓银票塞给杜可秀。他也暗暗吃惊,汪氏身上居然随身携带着巨款。看来钱太多,也不是好事,睡觉得藏在枕头下,吃饭得掖在怀里,太累。
主人的赏赐,可就不好推辞了,杜可秀欢喜无限地收下,脸上露出浅浅的梨涡。瞥眼间,看到冯唐一脸粉刺,满身菜色,她不禁拍了拍胸口,刚才,真是生死一线间啊。
杨小萌推倒桌子上的红烛,然后领着杜可秀、冯唐逃出花厅。
夜风轻送,顷刻间,花厅便燃起熊熊大火。谢千亩夫妇被杀的消息,早已传遍,下人们忙着收拾细软逃命,哪里有谁前来救火。
冯唐见事情越闹越大,便拱手向杨小萌道了谢,转身自去。刚才得到的银两,已经足够他继续寒窗苦读,顺便买个良人做妻了。
杨小萌和杜可秀一路往账房行去,途中碰到情急拼命的家丁,他等闲就给料理了。
账房里一个管账老先生,一个小伙计,见到满脸杀气的杨小萌冲进来,吓得跪倒在地,直喊饶命。
杨小萌摆手让他们自去,然后打开钱柜,将一些大额银票收入怀里,至于满地的碎银,根本不屑一顾。
出来后,他本想纵火焚烧谢府,想了想,便走到府门前大声喊道:“抢钱,抢粮,抢家具!大家快来谢府抢吧,再不来,一把火全烧没了!”
此时他体内的元阳何等充沛,声音十分宏亮,足以传遍断桥庄。
不多时,数十上百名男女老少,纷纷从黑暗的小巷里钻进来,涌进谢府。
杨小萌笑了笑,携着小鸟依人的杜可秀,大步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